卢魁先巡视完码头,再次回到了民生公司的办公楼内。此时已经将近凌晨时分,办公楼内已经不再安排正常上下班,所有工作人员基本上都吃住在这里,不分白天晚上连番忙碌着。
天色渐亮,会议室内烟雾缭绕,只有卢魁先召集齐了负责码头转运的一众管理员和军方代表,在一起商议如何应对日军的飞机轰炸,以及对今天码头骚乱的处理方式。
自抗战正式爆发后,仅仅是1938年的一月至六月期间,日军就对宜昌城进行了疯狂的轰炸,投下大批的高爆弹和硫磺弹,伤亡军民五、六百人,轰炸将大公路和四道巷子完全烧毁,炸毁飞机六架、数十条船只。至撤退行动开始,日军飞机仍然不时前来骚扰,对撤退行动的顺利进行产生了巨大威胁。
因为日机轰炸和码头骚乱,众管理员在会议室内相互指责着、争吵着,争相推卸起自己的责任,会议室内一片纷乱的吵杂声。
军方代表姓管,是一个中校军官,正独自坐在主位后面的椅子上,食指和中指握住了杯把,小口小口抿着茶水喝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管中校名义上是军方代表,实则他是为了顺利完成宜昌的撤退任务,被军委会特别派来保护和监视卢魁先的“保镖”。
为了防止办公楼在日机空袭中受损,窗户已经都贴上了米字形的纸条。卢魁先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死死盯着长江对面的磨基山。磨基山脉东起蔡家垭、南至胡家台子,是由六座连绵起伏的山峰组成,其中以海拔二百一十七米高的磨基山为首,大小不一的六座山峰起伏连绵近三公里。
作为军委会临时委任的水陆运输管理委员会主任,尽管“三段运输法”已经初露峥嵘,但还剩下三十多天就到了长江的枯水期,大型设备将无法转运入川。卢魁先心急如焚,脸上却不能露出任何焦急的神色。他深知,如果自己都不相信撤退行动能够成功,那么这次行动将不会有任何一点成功的可能了。
办公楼外的马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在路边蹦蹦跳跳的唱着歌谣,“飞机头,二两油,磨基山,挂红球。日本飞机丢炸弹,宜昌古城血长流……”
恍惚中,卢魁先仿佛听到、看到了枪响声逐渐靠近宜昌,长江对面的磨基山山顶放起了红色灯笼,他猛然心中一动,已然做出了决断。
会议室内仍然吵闹声不断,卢魁先大步走到主席台上,大声喊着:“安静,都静一静……”
屋内众人却无人理会卢魁先的喊声,卢魁先怒急,一脚踹翻了主席台上那张盖了块墨绿色绒布的桌子。
会议室内突然间安静下来,卢魁先用手撑着腰,一脸的怒色:“国难当头,你们不想着怎么能快点把这数万难民和十余万吨的机器设备都运走,就因为一点的责任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诸位都是党国的精英、社会之栋梁,如果想继续做事的就坐好了听我讲话,不想干了马上给我滚蛋!”
屋内众管理员纷纷闭口不言,有的羞愧间低下头,有的反而双手抱胸、嘲笑地看着卢魁先。管中校起身把桌子扶起放回到了原处,铺好了桌布,静静的为卢魁先倒了杯水放到桌上。
卢魁先环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的撤退行动已经开始几天了,可以看到三段运输法很有效果,但随着撤退的进行,日军的轰炸也将会越来越频繁,也将会严重影响到了我们人员物资转运的速度。所以,鉴于以上的原因,我有几点要补充。首先,针对日军飞机的轰炸,我们需要在增加有针对性的防空措施。”
拿起了一根靠墙放置的讲解棒,卢魁先拉开了墙上的布帘,指着地图说道:“比如,从宜昌向东,每隔一定距离就设立一个对空的观察哨,以监视日机的活动,一旦发现有日本飞机,需要马上鸣枪示警;在宜昌的制高点——磨基山顶建立一个预警点,收到观察哨的示警,需要马上挂出红色灯笼;在码头、大南门等处设立高音喇叭,收到观察哨和预警点的预警后,需要马上发布防空警报;在宜昌适当位置,建立多处防空洞;按区域建立水龙队,做好消防灭火和救援民众的准备。”
管中校插话道:“卢主任,您刚才说的几点防空预警措施应该都是很有用的,但必须要经由战区司令长官批准后才能进行,这一点请您务必谨记!”
卢魁先朝着管中校点了点头,“谢谢管中校提醒,会后我会准备一份报告,辛苦管中校尽快呈报战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