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仕新就是不懂的,跟英资洋行洽谈时,被对方下了套,同意了对方以英镑计价大洋付款、交货时间待议、巨额违约金等条款,因为缺乏跟外资打交道的经验,黄仕新被对方的话术哄骗、忽悠着签下合约。
这几条中隐藏了个巨坑,英镑计价大洋付款,一旦大洋兑英镑的汇率下跌,实际需要支付的货款就得增加一大批。
大洋虽成分主要为贵金属白银制成,但其币值并不稳定,经常因各种因素上下波动,而且波动幅度有时还极为剧烈。
基于此,有的人洋人为规避风险,便选择用外币计价或支付,但有的洋人却看到商机,以此设下陷阱坑人谋利。
交货时间待议,对方以备货、出口工业设备需政府审核、运输距离长远可能有意外风险等等理由说服了黄仕新,巨额违约金,对方的理由是采购、运输花费巨大,担心黄仕新违约,而且这违约金还是双向的,黄仕新还怕对方违约,自然不会拒绝。
黄仕新签约时,正处于大洋兑英镑汇率的较高位置,于是对方选择以英镑计价大洋支付,如果汇率处于低位,他们就会反过来,以大洋计价英镑支付。
对方只要将交货付款时间安排在汇率的低位或高位,就可获得远高于合同订立时的大洋或英镑,然后在汇率高时将大洋换为英镑或其他外币,亦或直接以大洋计价从中国采购物资,汇率之间的差价就是收益,如果是英镑那连这一步都省去了。
交货时间待议和巨额违约金都是为这陷阱服务的,交货时间待议是为了拖时间在汇率高低时交货,巨额违约金是防止你意识到陷阱拒绝履约,至于所谓双向,交货时间都待定了,我拖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叫违约,压根约束不到对方。
黄仕新就这样,从合同订立到交货,让人拖了几年,结果等交付时一核算,发现要支付的金额,比签约时核算的多了三成。
意识到被坑,想挽救也毫无办法,不履约,那违金比多出的金额还高,出了还啥都落不着,拖着不收货,对方直接动用关系向政府施压,政府压根不敢得罪洋人,黄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还没完呢,等货到了,结果黄仕新发现货不对款,不仅型号这些比合同签订的差了不少,而且别人用过的二手货。
这次黄仕新没有妥协硬刚,结果对方狡辩称是运错了,他的货在香港,需要他把这些运错的再运回香港交接才行。
黄仕新交涉良久,最终无奈只能按对方要求去办,但香港可是对方地盘,自然各种阻碍使坏,直到黄仕新同意以全新货品市价买下那批二手次品设备,这事才完结。
但设备运去运来的大额运费,那批二手次品设备数量也不少,也是一大笔金额,等黄仕新回来,才发现黄家已经拿不出多少钱让他建厂投产,设备直接砸在手里起不到多少用处。
国内几十年的动荡和战争,黄家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早不复曾经的厚实家底,何况建设钢铁厂所
黄仕新想将手中的那些二手设备出售回点款,倒是陆续有几人表达意向,但出价直接压在地板,而且一次意外黄家发现一人是替日资办事,结果一查才发现,那几人居然全是同一个日资安排来的。
黄家建设铁厂,本就是响应甲午后国内掀起的实业救国思潮,怎么乐意把设备卖与日资,何况对方出价还那么低。
被识破,日资公司干脆也不装了,其他人敢跟黄家接触,就利用各种手段打压、排挤、威胁,完全不给黄家其他选择,而且目标是黄家铁厂铁矿和手上不管全新还是二手的全部设备。
黄家和铁厂的生意也被对方打压截胡,铁厂到现在更是只有一个铁炉一个钢炉以及一间加工厂房还开工,靠给周边村镇生产农具、铁器勉强维持不全部关停。
好在吴良栋的加工厂,以前是从离当涂不远的马鞍山那边进口金属原料的,听闻过这件事,于是在商讨出这处基地的各种条件后,便把这处铁厂列为了考察对象,反正他现在完全不用顾及什么日资。
因为这一处基地需要进行一些钢铁等金属冶炼任务,所以基地最好设立在矿区或距矿区不远,要是自有矿场更好。
恰好离南京不远的马鞍山,就是中国七大铁矿之一,黄家这处是其辐射范围边缘的小铁矿,虽小但也完全足够基地所需,而且黄家手中的设备,还有一些是修械所缺乏的,于是选定了黄家的铁厂作为基地。
对于铁厂,黄家早想放弃经营了,就是不想也支撑不起来了,所以双方是一拍即合,当然,修械所也不是搞慈善的,开出的价码并不高,在达成一项合作并付出一定现金后,拿下了铁厂、矿场和黄家手中的大部分设备。
铁厂内的冶炼加工设备会被全部拆除,冶炼设备会经过一定的改装升级,与黄家手中的冶炼设备,与黄家合作在后方湘渝地区选址开办一家钢铁厂,作为修械所的供应商。
虽说钢铁厂的设备并不先进,也只能生产一些寻常钢料、铁料,但用来生产手雷、地雷之类所需的原材料,那是绰绰有余的。
铁厂和黄家的加工设备,全部归修械所,修械所会挑选出其中有用的,提供给武器加工制造厂,虽说比国外同类型设备要落后不止一点,但用于加工一些要求不那么高的零部件或产品,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完全可以分担修械所搞到的那批先进军工设备的次要生产,提高对那些设备的有效利用。
至于对修械所无用的,简单修理维护下出售就是,反正东西到了修械所手上,日资公司又如何?何况修械所也不缺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