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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怎么了。’见他低着头,伊岚不安的问。

‘没有什么,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知道。’

叶士正要离开,王妈突然走进来。‘卓风来了,他说想见你。’

伊岚犹豫着,她的心不停在挣扎,到最后才好不容易下了决定。‘告诉他,我累了,我想休息。’

叶士停住了脚步,怀疑自己的耳朵,正想上前询问,却被王妈给拉了出去。

伊岚看见但没有阻止,她太了解王妈这个清楚真相的老人,一定十分赞同她的态度,她怎么可以对一个仇人之子动情呢?她是姚伊岚,不是一个普通女人,更不是温室内的花朵。

没过多久,王妈又走了进来。‘你都知道了。’

‘他走了?’伊岚没有回答。

‘他走了。你看着他出去。’

伊岚愣了一下,才懂她的意思。她只是低头牵动了下嘴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以前,她会撒娇的。看来她真的变了。

‘我知道你在问卓风。’王妈不希望她悬着一颗心,自己招供,‘我把你的意思说了,他显然有些失望,原本他想进来,可是,最后放弃了,他自己应该明白。’

她看着王妈,心里也明白着,他们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了。

‘其实并不关他的事,他完全是不知情的。’

‘我不知道,’伊岚用手按着太阳穴,内心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煎熬。‘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再怎么无辜,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卓源山的儿子,而卓源山害得我无父无母,更害死了奶奶和叔叔,让我一无所有,我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呢?’

‘我帮不了你,这事你必须自己下决定,你逃得了一时,避不开他一辈子。’

‘我现在很乱,至少,等我平静下来再说。’

‘你自己决定。’

伊岚眉头深锁,她的痛苦有谁能明白呢?

卓风不仅只是她的大哥、她所爱的男人那么简单,他还是她的良师益友,他们曾是工作上合作无间的最佳拍档,而私底下,伊岚由于自幼丧父,她更是把他当成了父亲。

他扮演着许许多多的角色,是她最爱、最尊敬的人。

‘孩子,我们都不想逼你,只要能使你开心,你想怎么样就去做吧!’王妈看着伊岚怜悯的说,她想告诉伊岚,她什么都知道,她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痛苦的。

‘我怕对不起大家。’

‘不会的。’王妈搂着她,像个慈祥的母亲、长者,她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说出她心底的恐惧。‘你已经很出色,你没有辜负任何人,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因为你,奶奶走得很平静。’

‘是吗?’

‘她可以走得没有遗憾,因为你会做得很好。’

时间真的改变了她--他的偶像。可是她这一生再地无法骑车、打球了,但他绝对也无法想像伊岚拿针线、插花的样子,烹饪又或者三姑六婆,她实在像不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女人。

‘其实你不必这么害怕。’

‘外面都是记者。’她嗽着嘴说。

‘是不是把记者都赶走,你就肯下楼?’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出去?’

君豪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把整个人靠在街上。‘我记得,我从小就怕水,不会游泳,偏偏你是个运动高手、游泳健将,所以我总是很羡慕你进到水里就像鱼儿回家一样。’

‘可惜我再也不能游泳了。’

君豪不理她继续说:‘有一年,我参加游泳训练班,谁晓得那么辛苦,去了一次就不肯去了,奶奶知道后很生气,她心疼的不是钱,而是她觉得男孩子不应该这个样子的,所以她硬逼我去学。你知道以后,很心疼我,就放弃了整个暑假计画教我游泳,让我青出于蓝胜于蓝,游得比你更好。你很开心,还送了一副游泳眼镜给我,我把它保留到现在。我不知道这一生我还会用多少副泳镜,但我要你知道,#x5c3d#x7ba1它已经旧得再也不能戴,我永远也会收着它,永远。’

‘君豪--’

‘因为你跟我说,即使家里没有游泳池,你也愿意陪我在开放的泳池教我,陪我一块儿丢脸,你也不在乎。’

伊岚感动得说不出话,她没有想到君豪居然还记得那件小事。‘君豪,我--’

‘今天不论再丢脸,我都愿意陪你从这儿出去。况且,只要你肯,这一点也不丢脸,反而我会为你和小时候一样,为你感到很骄傲的,姊姊。’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她知道总有一天她必须走出去。

可是--要做太困难了。因为她不是真的走出去,而只是推着轮椅。

‘我们试一次吧!’

‘下次。’

伊岚拉住了他,她还是没有勇气。

‘那就下次吧!’

‘说说你在罗马的生活吧!’

‘为什么不谈谈你?我见过你那两个护花使者了。姊姊,他们都很爱你,你一直躲着不是办法。’

君豪看见了她的矛盾,教他心疼。

她抬起头看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已经不准备再见他们了。’

‘为什么?’

‘经过那么多事,我很累,我只想平静的过日子,如果你愿意,我们把姚氏结束,一起去罗马,我只想永远离开这里。’

‘你在逃避?’

‘也许。’

‘你一定会后悔。’

‘也可能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如果留下,我不论拖累谁,都觉得内疚。’

‘姊姊--’

‘你是不是不愿意带我走?’

‘当然不是,但我更希望你幸。’

‘那就带我去罗马。’

君豪看她如此坚决,只好答应。‘好吧!’

‘你真的要带伊岚去罗马?’在医院的花园里,卓风激动地问。

‘如果姊姊坚持,我真的会带她走,可是我知道她很想留下来,这里有太多教她放不下的人。’

‘那就别走。’

‘姊姊不愿拖累你们。’

卓风明白,她是那么争强好胜。

可是,她为他想过吗?他爱她,就算她一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上他也不在乎。况且她的脚是为他而瘫痪。但她却只想自己,完全不顾别人感受。

‘我想见见她。’

‘现在不要,等地出院再说,如果我们真要走,也不会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好吧!’

‘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

辛苦?卓风并不怕苦,他担心的是将永远都见不到伊岚。

‘其实我不想走,罗马毕竟不是我们的地方。’

‘那就告诉她,伊岚会听你的。’

君豪也知道,但他不会再这么做。

‘我知道姊姊疼我,她会听我的。可是这一次我要她自己作主,如果她真的想走,我愿意一辈子照顾她,只要她开心,我会再听她一次。’

卓风了解这两姊弟。他们总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如果伊岚真的决定要走,君豪会跟着她,反正他孑然一身,去到哪儿都无所谓,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

伊岚决心一走出病房便出院回家。

回到家里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这个家,她在这里待了前半生。回首过往,所有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全是这个家陪着她一块儿走过。

二十五年。

整整二十五个年头,虽然她常常不开心,但那种一家人守在一块儿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有多久没有这样了?!

没关系,现在君豪回来了,再加上王妈、陈伯,也勉强算是一个家吧!

卓源山就是在这个家为了救她牺牲了生命。

卓源山。

卓风?

好端端地地想起他来了。

她忘不了他,这一生她都忘不了他。他是她的初恋,是她这一辈子爱得最深更是唯一爱过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怎么才想到他就感觉他从门口走了过来?看来,她一定傻了。

不,不是幻觉。真是他。

他穿上西装的样子帅极了,手里还拿着一束花,简直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他走到她面前把花放在她的腿上。‘我来看我的新娘。’

‘新娘?’

‘你忘了,那天你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有天地为证,又在你家门口,你赖不掉了。’

伊岚已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傻呆呆盯着他。

他从口袋拿出戒子,握住她的手。‘不过那一天我总觉得不太正式,所以今天我特地把必备的东西全带了,只要戴上戒子,你就是我的新娘。’

他的新娘。这不一直都是她想要的,牵着卓风的手走进礼堂。

走进礼堂?她是个残废。

‘不--’她甩开他的手,狂乱吼道:‘我不做你的新娘,我不做你的新娘,我不要,不要,不--’

‘伊岚--’

‘我已经是个废物,你还娶我做什么。’

‘你不是废物,永远都不许这样说你自己。’卓风比她还大声,尤其是他的眼神,令她胆怯。

他不像在求婚,倒像是来抢亲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始终如一,我不会在乎的。’

伊岚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可是我在乎。’

‘那就克服它,我会等你。’

伊岚摇着头,歉疚的-:‘太迟了,我已经决定和君豪去罗马,我要走了。’

‘我等你回来。’

‘我不会再回来了。’

卓风握着她的手。‘不,你一定会回来的,不管你去五年、十年、或更长的时间,我都会等你。我相信你会回来。’

‘不会的。’

‘那我和你一块去,我们一起奋斗。’

‘不要,你要怎么才明白,我不想有过去的阴影,我想一切重新开始。’

卓风深情的吻着她的手指,又轻、又慢、又温柔。‘一切?包括感情吗?’

她已经傻了,根本不晓得他在问什么。

‘嫁给我,伊岚。’

‘不--’她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把持住。‘我要去罗马,我要去罗马。’

‘去罗马?伊岚,你根本离不开台湾。’

‘谁说的。’她相当不服气。

他把戒子扔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一样用报纸包得烂烂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烤地瓜。伊岚,罗马有牛排,有冰淇淋,但是它没有烤地瓜,你舍得吗?你忍心离开台湾吗?当初苦劝我留下的伊岚到哪儿去了?那个可以为了吃地瓜而牺牲重要会议的伊岚又哪儿去了?

如果你忍心,你就走好了。’他拿起地瓜走向门口。

烤地瓜。那是她的最爱,正如卓风一样。她却都准备放弃了。为什么?

她明明不想走又为何要通自己走呢?残废又怎么样?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卓风准备接纳她,为何她不放下一切投进他的怀抱。为什么?

把悔恨留给明天吧!做人应该懂得把握现在。

‘卓风--’他才听到她一个字就转身。

‘什么事?’

‘你肯不肯留下来陪我一块儿剥地瓜吃?’

卓风握起她的手,蹲在她的面前。‘当然肯,这一辈子我都愿意陪你。嫁给我吧!我保证,只要你想,随时我都会设法为你找到烤地瓜的。’

她很感动,很感动。为了地瓜,更为了卓风。

‘嫁给我吧!’他再次恳求。

伊岚眨了眨睛忍住眼泪。‘这一辈子,除了你,我不知道还可以嫁给谁。’

卓风兴奋的将她抱起来转圈,才又放在沙发椅上。

伊岚也笑了,她真的很开心。双腿能不能走路似乎已经不是很重要,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只能用爬的,卓风也会在她身边陪着她。

突然,她见到桌上母亲的照片若有所思。

‘怎么了?’卓风关心的问,深怕她改变主意,阴晴不定、反覆无常才叫女人。

‘我只是想到妈妈。’

芷筠。这个名字在他的脑中闪过。‘你妈妈是不是叫芷筠?’

‘是啊!有什么问题?’

‘我曾经听爸爸提过这个名字。’

‘你爸爸中枪以后也喊了我妈妈的名字。’伊岚回想着说。

卓风沉静了一会又道:‘你妈妈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是因为这样才觉悟的。’

‘为什么?’

‘这就要问我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原来是叶士。

他边走边说:‘这就要追溯二、三十年前了,当时你们两个的父亲是同学,由于两个家庭的关系,两人感情并不好,但却又同时爱上一个女人。’

‘程芷筠。’卓风像是在解答。

‘也就是我妈。’

‘她选谁,结果你们已经看到了。但是卓伯伯很不服气,于是他誓言报复,后来更串通上欧家。’

伊岚惊慌的摇头。‘他的爱太可恨了,既然爱我妈妈,他居然忍心伤害她。’

‘你母亲不是他害的。’卓风竟和他异口同声。

‘你们怎么知道?’

‘害你母亲的是欧思敏,她原先只是想吓吓她,想不到竟然酿成大错,她是无心的。不过其他几件意外的主谋真是卓伯伯。可能因为你母亲的关系,他一百不忍心向你下手,最后更舍身救你。’

‘为什么你都知道?’

叶士把他们以前影印的旧杂志交给她。‘记不记得那个作者--路,我找到他了。他和你们的父亲是同学,一切都是他告诉我的。另外,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就连你奶奶也不知情,所以她才会以为是卓伯伯伤害你母亲的。’

伊岚和卓风相对一望,有着无限感触。

原来爱也可以这样可怕。一连串命案追根究柢竟然只为一个‘情’字。

如果当年程芷筠的选择不是这样,结果是否也不相同呢?

三把钥匙竟勾出这么多的悲剧、恩怨与不幸,希望伊岚的那把钥匙,真能永眠海底,让一切结束。

看来,此刻偎在卓风-中的伊岚应该是最幸运的吧!因为过去的创痛,会教他们更珍惜现在和未来。

‘你--’

‘你到底答不答应?不要算了。’卓风喝着酒,真受不了女人。还是伊岚最好,可惜他已经遭到三振,看她今天的反应就知道,他们能不能继续做兄妹还是问题。

思敏真想拿酒瓶往他头上敲去,可是她没有,谁教她真爱上他了呢?能怨谁?

为了避免自己后侮,她只有同意。

‘好,我们结婚。’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她真气自己没有带棍子进来。

‘好,结婚。’卓风把她扔下的垫子再交给她。‘我的保证,来,拿着。我们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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