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们穿着单薄也有些消瘦,张柬之道:“一起用点饭吧。”
现在的张柬之留着山羊胡,看着也成熟稳重,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单薄的孩子,对方正翘首望着。
一些雪花,从窗外落到书桌上,外面的风雪好似又大了几分。
大雪落在身上,张柬之压低了斗笠,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陛下终究还是这么做了也好,官吏不比平民,官吏犯事加以数倍惩罚,为官者就要如履薄冰。
见李善还在犹豫,张柬之又道:“想在文林馆当书童的人多了去了,既然你不愿意……”
他道:“先生,其实小子早就想搬出来了。”
“我们是被人赶出来的,是哥哥带着我们来长安城的。”
“小子去看过了,他们能够做些杂役,到了夜里住在文林馆,也比寄人篱下更痛快。”
张柬之依旧在纸上书写着,一张写完就再拿起另一张纸继续写。
张柬之摇头道:“那孩子看着像是天生就能卖书的,多看他一些时日,文林馆也不会白养着他。”
张柬之站在文林馆前,又见到了一个人朝着这里而来,来人是上官庭芝。
李善回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画像,在这里最多的就是郑公的画像。
“喏。”
来人是吏部的官吏,他翻身下马递上一卷书,道:“张主事,这是吏部让人送来的名册。”
当朱雀门前的鼓声响起,有人一声高喝,人群纷纷向着朱雀大街围去。
“李义府帮你?”
当即就让仆从将一锅粥都带了出来,还有饼与肉。
“还有!”张柬之又叮嘱道:“现在的长安城学子已很少看这种书,他们都在四大学馆读书,你的这些书卷都是陈旧的观念,在扬州难道没有支教夫子教过你们吗?”
“小子扬州人士,当年一个叫李义府的御史来扬州杀过很多人,因当年帮小子杀了一个恶人,小子才想着来长安报效社稷。”
说不定是狄仁杰与裴炎回来时,他们已位列六部侍郎,二十余岁的侍郎,这也太年轻了。
“嗯,你的确该言谢。”
“去看过你的弟弟妹妹了?”
狄仁杰还在信中交代一定要给他回信。
“喏。”
那孩子目光警惕,迅速从张柬之手中将自己的书夺了回来,放入自己的包袱中,依旧警惕地道:“你不买,小子就告辞了。”
李善是为人十分警惕又很聪明的孩子,张柬之心中颇有感触,又道:“将人带来。”
上官庭芝摆手道:“只是一个郎中而已,依旧还要兼顾着大理寺,还在大理寺当值,顺手去刑部照应。”
正坐下要用早食,从外面回来的仆从脚步匆匆,“主事,外面有几个孩子要见你。”
“小子可以让弟弟妹妹留在这里,但请先生立字据。”
张柬之无视了他的目光,而是继续提笔书写着回信,一边写着回忆这两年朝中发生的事。
李善愣在原地。
“多谢。”
张柬之颔首答应。
一个小姑娘朗声道。
李善开始讲述他从扬州到长安城的故事,原本他爹娘过世之后就寄居在亲眷家中,之后他的亲眷说是要来长安,他带着弟弟妹妹也跟着来了。
“小子在,欠张主事一顿饭食,待小子卖了书卷就来偿还。”
只是他的叔父到了关中之后反倒更加游手好闲,挥霍家用,而李善也只能想着自己谋生。
到了午后,李善就回来了。
写完这封书信,张柬之长出了一口气,将两张纸卷起来,而后放入一个皮套中,对屋外的老仆从招手。
张柬之喝下一口粥,又拿起一张饼咬了一口,放在口中嚼着道:“什么孩子?”
张柬之安静地等在这里,不多时那群孩子也被京兆府的官吏赶了出来,那孩子看向张柬之,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种境地,早就等在这里一般。
一直走到长安城外,张柬之走到春明门外,这里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城门,绝大多数的商贩都会从这个东城门进出。
“好!”
人与人是不能相比的,张柬之自己与狄仁杰,裴炎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也是不能比的。
之后,渭北的一个县官寻来了,说是来寻李善的,他的叔父让人来寻了。
“老夫先告辞了。”
这个孩子依旧一脸警惕,张柬之道:“随你。”
“小子将来会报答先生的。”
这一回,李善恭敬地行礼道:“谢指点。”
还是有人对现在的政令提出反对的,也有人觉得皇帝不该这么做,有人觉得现在的朝堂只需要维系贞观年间的治理方式,大唐延续三百年大概是可以的。
称呼都变了,在来之前李善肯定是打听过了,毕竟关中就这么点大,关中各县的县官但凡热心些,都会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能用且好用的方略,这已然很不错了。
张柬之错愕一笑,当今陛下就喜任用年轻官吏,只有年轻的官吏才能心无旁骛,也更热血。
“听闻庭芝兄升任刑部了。”
送别上官庭芝,张柬之这才回到了崇文馆,打开了狄仁杰送来的书信。
“慢走。”
刚走两步,又有三两个京兆府的官吏朝着这里而来,这些官吏开始驱赶卖书的孩子。
“卖书喽!卖书!圣贤典籍!”
这些孩子衣衫破落,若不是她开口,还不知道这是个姑娘。
言罢,继续走着。
夜色逐渐笼罩这片天空,张柬之站在雪中与这个县官谈着话,之后县官恭敬地离开。
等先生走回来,李善询问道:“先生?”
“你们是老夫的学生,官府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李善当即行拜礼,改口道:“谢老师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