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将上面的字念给方佳伶听,将玉碟收起,方佳伶把尸体随意丢在一边,杀意滔天,美目中含着冰冷的怒火。
封离既然真的插了手,天隙塌陷说不定也不是巧合。
天隙本为天灾,无法预测,一朝塌陷,连他也只能认命。
但他无法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刻意引起祸患,害死他的族人。
姜真说道:“我猜封离想要的是虺的骸骨。”
除了这个,姜真想不出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可以图谋。
方佳伶轻轻点头,看着她提着在水中变得沉重的裙子,四处走动,在一处停了下来,招手示意他过来。
这块沙砾踩着的感觉也有些不同。
和刚刚一样,方佳伶弄走了上面一层白色沙砾,露出另一具尸体。
“是方家的人。”方佳伶一眼认出。
她冷静地蹲在两具尸骨旁边,端详片刻:“这尸体在天隙塌陷前就死在这里了,说明他们的争斗,是发生在水底的。”
方佳伶惊奇她短时间之内竟然能想到这里,察觉其中蹊跷,也沉下声音:“他们入水做什么?”“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破开冰面下水?”
姜真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他们不识水性,也没有你们熟知水下的地形,如果起了争端,在地面上一定比在水下更占优势,除非……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水底。”
姜真放缓声音,迟疑着,逐渐坚定了声线:“骸骨就在水底。”
她的眼睛隔着水波,亮晶晶地发光:“……在这附近。”
方佳伶望着她,微微顿住,有些怔愣,骸骨的消息纵然惊喜,他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姜真很少这么认真地对他说话,她音色明澈,还带着凡间的温软语调,像是全然在为他着想,在飘荡的水波中显得模模糊糊,像是在他心上用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寒彻冰冷的水中,他心跳却有些失衡。
姜真一双淡静如水的眼睛望着他,没有多想:“福祸相依,真是凑巧,你不是要找骸骨吗,快些去吧。”
方佳伶游过来,俯身靠近她身边,双臂环绕住她肩膀,带着她浮起来:“骸骨力量强大,并不那么好取得,说不定失去踪迹的其他几个人,就死在骸骨旁,你是要和我一起,还是等这阵坍塌过去,我送你上岸?”
头顶上的轰鸣接连不断,一时半会儿她也去不了天隙,况且……她对虺很好奇,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引诱着她往前走。
“我和你一起。”
“不行!!!”
焦急的尖叫盖住了她的声音,天道在她脑海中呐喊:“不行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上面的坍塌过一阵就好了,你还是快点去天隙吧。”
姜真顿了顿,在心里想道:“你越这么说,我越是要去看看了。”
她对天道已经丧失了基本的信任,天道一着急,她就知道它有事瞒着她。
天道在她耳边吱哇乱叫,她全当耳边风。
方佳伶抿着唇,心里生出一点卑劣的想法,他想她留下来……再留在他身边一会儿。
他会保护好她的。
水底太黑,姜真怕和他走散,拉住他手臂,温热的触感一直延伸到他心肓。
他放低声音:“你有什么感觉吗?光华鲛珠也是诸敝州所生的灵物,应当对身为基石的骸骨有所反应。”
姜真之前还疑惑他为什么会把鲛珠带随身带着,之前不是说要送回方氏主宅吗?
原来是为了寻找骸骨。
鲛珠含着说话不便,她早就吐出来攥在手心,听了方佳伶的话,分出些心神感受鲛珠的存在。
鲛珠在她手心,浸润出一丝温度,姜真并没有察觉到任何指引的迹象,只能茫然地朝方佳伶张开手,让他自己研究。
“也许需要我的灵力才能激活。”方佳伶托着下巴沉思。
可是姜真是个凡人,在水下需要鲛珠,方佳伶想了想,将手覆在了姜真摊开的手心上,比刀片还尖利的指尖极力避开她指尖的软肉,和她相贴。
青黑色的灵气从他手中溢出,包裹住鲛珠,珠子在他们俩手心微微震颤,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他们往前走。
“走。”方佳伶眨了眨眼睛,扣住她的手,尾巴劈开身后的水,往深处游过去,姜真被他带着掠过去,眼前只看得见起伏的水浪。
不知道游了多久,周围一片漆黑,也没有对比参看距离,姜真只觉得身边的水波动越来越大,像是在地震。
她仰头望着头顶,是地面塌陷传来的震动吗,不……不像,这汹涌的水浪,更像是以他们游动的方向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余震。越往深处游动,这振荡便越明显,摇撼着水底,姜真恍惚之间,竟仿佛看到了眼前的光。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并不是幻觉,嗡嗡巨响中,她看到了有无数白色的沙砾,在头顶上盘旋,洒下片片白色的光。
沉寂漂浮的白沙中,静静地竖着一根裂开的、看不出形状的庞大白骨,犹如利剑般矗立在水底中央,白骨的最顶部,突出着不规则的碎裂痕迹。
白骨下成片塌陷,震得姜真耳膜一阵轰鸣,白沙漫天飞舞,让她头皮一麻。
她完全想反了。
原来根本不是地面上的塌陷,引起了水底的震荡,而是整个北端都在因为骸骨的震动而晃荡。
——这里才是突变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