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差一点晕倒,真是才出狼口又入虎窝,要知道司徒海会出手,那还不如跟德尔克打呢。直到这个时候,杨浩才第一次和司徒海正面相对,虽然才几天没见,不过司徒海连一点点都没有改变。
这个醉鬼即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洗漱打扮,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一瓶新酒。司徒海的锈剑被随意的斜插在腰带上,虽然很不经意,但在杨浩看来,却无异于一种死亡的威胁。
司徒海笑的很潦倒,他大口喝着酒:“我……就是伟大的德尔克团长的仆人,你这种小人物,归我杀。”
“归他杀。”德尔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是一本正经的说,然后用看死人的目光去看杨浩。
在任何时候,对待任何的敌手,德尔克都大可以用这种目光去看人了。因为他的仆人,竟然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游侠剑客司徒海。这个现在名叫醉猫司徒的潦倒酒鬼,曾经纵横宇宙,将所有知名的剑派一一打败,最后竟然以史上最年轻的身份,被授予大剑师衔。可司徒海却一口拒绝这种不可思议的荣誉,反而开始了自己游侠之路。
在将近十年的游侠路途中,可徒海阻止了五个星系的内战,并且帮助数个星系不被银河帝国吞并,还曾经孤身与几支庞大的舰队战斗,曾经创下过,一人一剑倾覆整支星际舰队的辉煌记录。
别人常说,如果司徒海还是以前那个司徒海的话,那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宇宙中人人羡慕的剑神了,他的威名将传遍所有的星系,只要是有剑的地方,就会被刻上司徒海的名字。
但是现在,就是现在,那个几乎拥有了这样的荣誉的人,却正矗立在杨浩的面前,并且很自然声称是别人地仆人。
这大概就是一种悲哀的命运的方式吧。
杨浩看见司徒海就想叹气。按理说,这个家伙是德尔克的帮凶,自己应该痛恨他才对,不过杨浩哪怕是在这个时候,对于司徒海也是悲凉大于恨。
“龙云要我问你。”杨浩神情严肃起来,“心如怎么样?”
杨浩的这句话,龙云也曾经问过多次,但是司徒海每次都回避没有回答。现在亦是一样,司徒海没有说话。也面无表情,只顾着一味的喝酒。
反倒是那个自恋狂德尔克。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哈的一声冷哼。
杨浩心里一震,已经从司徒海的眉心间发现了几屡伤“拔剑。”司徒海终于放下了酒瓶,斜着眼睛睨杨浩,“象一个剑手那样死去。”
杨浩没有拔剑,他在这种紧要关头,面对着宇宙中最伟大地剑手,反倒是轻松起来,他嗤笑:“我才不要死,尤其不要死在你的面前。你没资格杀我。”
“死是不用资格地。”司徒海失神的笑了下,“只要去死就可以了,有谁不会呢?”
“可人是有尊严的,我宁可要那个娘娘腔来杀我。”
杨浩顿了下,用手点点德尔克,“他是娘娘腔吧。”
司徒海脸上荡漾起一缕泛红的微笑:说,丝毫没有顾及德尔克变的仇恨的臭脸。
杨浩点点头,也乐的前俯后仰:“我就说么,哪有个男人把自己弄的油头粉面的。还擦那种难闻地要死的香水。人熊就是人熊,身上虽然臭,可毕竟是自己种族的标志,怕个屁么。”
司徒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德尔克,那个娘娘腔正气的咬牙切齿,估计琢磨着放下架子要自己杀杨浩呢。司徒海没有作声,他等杨浩再说下去。
“而你,醉猫司徒。你和那个娘娘腔一样,你是个没有资格的人。”杨浩说。他说的一本正经,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去看司徒海。
“我没资格?”司徒海纵然是泥菩萨也有几分泥脾气,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双手还在胸前,说第二个字时,锈剑却陡然握在了掌心,动作快到连眨眼都来不及。
而等这句话说完,司徒海地剑招已经递出,他这一招,并不是射向杨浩,而是对着天空,那一小块碧蓝的天“天错!”司徒海吐出这两个字,那锈剑便已冲天而起,磅礴可比海洋的气势,瞬间掀起了气浪,让这周围的白骨全都席卷了起来,刮的杨浩身上疼痛难忍。
不过杨浩却一动都不动,宛若没有感觉到。这并不是杨浩的定力好,而是他被震呆了,这个家伙被彻头彻脑的震呆了。
司徒海那一剑是对空而射,当
然不是射空,剑法如神到他那种地步,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对手,他根本就已经是把天当成了敌手。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是可以与他为敌地。强到如同帝国皇帝这样的一世枭雄,即使可以驾驭飞船称霸宇宙,但却亦无法与天为敌。因为天代表的是命运,是一种人类永远也无法抗衡的力量。
但司徒海却就有这么大地胆子,他也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一剑刺入天空,竟真的如同刺中了天空的痛处,在苍天之上,炸响了一道黑色的雷。
雷是一种声响,通常人们只可以听到而没法看到。但这一次却截然不同。当“天错”划入天空时,真的炸响了黑色的雷,杨浩除了能听见沉闷和连绵不绝的雷鸣之外,整个人的眼前都有些黑暗,甚至天空都暗了下来。
而天,竟蓦然划成了两半。那一块蓝色的天空,就好像是蛋糕或者玻璃一般,被一分为二,真的象是让司徒海给刺破了刺断了刺伤了。
虽然这景象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而已,但这惊天动地的情形,却足以让人震撼一生。杨浩说不出话来,他身上的每寸肌肤都留存在震惊之中,甚至连呼吸声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沉重。
杨浩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剑术高手有差距,但却从来不知道,差距会这么高,那简直就是神和凡人之间的差距,而杨浩现在所学的招术,比小孩子之间的戏耍还要可笑。
而真正可笑的,却是使出这伤天一剑的人,正是杨浩现在所面对的敌手。或者说,是正要杀杨浩的杀手。
“我没有资格?”司徒海的锈剑又回到了腰间,“嗯?”
空气都沉默了,就好像遍地的白骨一样的沉默。德尔克那么自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躲在旁边不再说话。整个天空,整个大地,整个默然的黑色的石头圣殿,都用自己的方式,拱卫着司徒海。放下酒瓶的司徒海,至少在这一刻,再也不是个醉鬼,而是真正的剑神,他的身躯,可以在天地之间任何地方都挺立的笔直。笔直笔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敢说他没资格?敢这么说的人唯一下场,就是死。
“你没资格。”杨浩说,“你不配。”
“为什么?”
杨浩说:“你虽然还拥有绝世的剑法,但却已经没了一个剑手的魂。一个人连灵魂都失去,还配谈什么资格。
曾经的司徒海是何等的辉煌,说出他的名字,就可以逼退整支帝国舰队,可是现在呢?你不过是别人的一条狗而已,只不过一个醉猫而已,你还是司徒海么?”
“你不懂。”司徒海猛灌酒。
“我当然不懂,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杨浩豁出性命的骂,“不过你是个懦夫,不管有什么事情,你的剑还在,你的性命还在,那还有什么可以怕的,你干嘛不做回以前那个可徒海。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力量可以让人堕落。”
“有的。”可徒海苦笑着摇头。
“快杀了他!”德尔克发现这两人谈话有愈来愈深入的迹象,“不然我就……”
“闭嘴!你这只娘娘腔的狗熊!”杨浩转头怒目圆睁,都到这回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司徒海长叹,轻轻抚摸自己锈剑的剑柄,脸上写满了回忆的色彩,他长吁短叹,不时抬头低头,宛如往事正如电影般在眼前划过,那些浓墨重彩的过去,那些辉煌的事迹,是怎么深藏都埋没不了的。
“不要再做别人的狗,司徒海,做回你自己。”杨浩恶狠狠的喊,“去跟龙云好好干一架,看谁能抢得到女人。”
司徒海浑身一震,他脸色惨然,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没资格。”
杨浩松下一口气,说了这毕天,完全都是自己赌博式的做法,如果失败,无疑会让司徒海更加激怒。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番话还是颇有效果,司徒海身上的杀气渐弱,也有放杨浩一马的意思。
“你说的对。”司徒海再度重复,不过他却抓紧了剑柄,“但你还是要死。哪怕我没资格,你照样得死。”
司徒海这番情绪变化相当迅速,就在杨浩愕然和失望的同时,司徒海已经出剑了。他的锈剑依旧是那么缓慢的,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刺出。
就在这轻猫淡写的一剑里面,却包含着今人赞叹的潇洒与不可一世,司徒海真不愧他第一游侠剑客的名号。如此完美的一剑,在空中轻轻划过,破开风的声音,悦耳动听,美丽到让人都不愿意挪开眼神,都不愿意去阻止,都不愿意闪避。
甚至于连这一剑的目标杨浩,都被这风情万种的剑法给迷住了,他痴痴的望着优雅飞掠而来的剑,脸上挂满了复杂的表情。但杨浩没有出手,没有启动身法,他已经完全彻底的被定住了。
什么才是天下最好的剑法,有些剑术至刚至勇,时不时如雷鸣闪电,要将人立砍当场,这种剑术,勇则勇,但怎么比得上若流水般倾泻,无孔不入的缠绵。
有些剑术花哨难挡,譬如光剑派的“极光”,当璀璨光芒爆发,这天下仿佛就此光芒,杀机就暗暗潜藏在美丽惊艳的光线之中,让人难以抵挡难以招架。但这种剑术却太过花哨,将主要精力放在了迷惑和美丽上面,反倒削弱了杀伤力。
而司徒海的剑法却已经超越了这种境界。他真正演绎出的这一剑,甚至于超过了他以往的剑术。司徒海平生使用一套名为“错”的剑法,剑术共有十招,已经足够他纵横天下无往不胜了。但是他现在刺向杨浩的一剑,却是第十一剑。
第十一剑,是司徒海刚刚才领悟出来的。就在几分钟之前,司徒海的内心,真的如海啸般波澜起伏。司徒海这个人,年轻时持才放傲,剑术之名人所共知。但就在步向人生最高巅峰的时候,却遭遇到了这一生最大的挫折,从那时起,司徒海就开始颓丧,斗志全无,并且堕落为别人的仆人。
但剑还在。剑者之心就在。司徒海被杨浩的一番话,勾起了多少的前程往事,无论是悲苦还是伤愁,都在那一刻倾囊而出,司徒海久久被压抑的灵魂,竟陡然大彻大悟,整个人也重新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所以,便有了第十一剑。
当初,司徒海开创“错剑十式”地时候。以为这套剑法已经穷尽世间一切剑术之源,再也没有可能创造更好更有威力的剑式。但就如同牛角尖钻到一定的时候,黑夜黑暗到黎明,就会突然光芒大作。正是如此的情境之下,司徒海宛若生命重获新生,他对剑法也有了彻底的顿悟,便有了如此轻盈优雅的一剑。
就好像是能够甩脱身上的包袱。或者包袱仍然在身上,但人却已经不同,身有负担而心无负担的一剑。甩掉了人世间愤怒和仇恨,无情无欲。只有了然洞察的快活地一剑。
这破空的一剑。带着热情,带着风,慢慢地,无法阻挡的去吻杨浩的咽喉。
这一剑是因杨浩而来,但可笑的是,首先要取的便也是杨浩的性命。杨浩目瞪口呆,他并不害怕,就在杨浩的心里面,他万分的欣赏这样绝美的带着惊人气质地剑法。
而且他无力躲避,他没法子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物以及杨浩的身体杨浩的灵魂,都似乎已经被这惊世一剑给吞噬了,他们都成了木偶,唯一的宿命,就是葬送在这无双的剑下。
华美光芒掠过,仿佛是人灵魂最后的闪烁。
杨浩感觉到咽喉上一凉。他甚至都还来不及在心里面向所喜欢的人告别,这事情就发生了。
杨浩吸气的时候,嘶嘶地冰谅气息,顺着气管滑入身体。让杨浩感觉到这生命真是无比的美好。
人生的奇妙往往在于无法预测。就当杨浩觉得司徒海不会出手的时候,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不留情的出剑了。而当杨浩自觉必死,而且已经与死亡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还是顽强的,如同杂草般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