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檀景执料想的一般,季鹤一定会回来,而且是马不停蹄地回来,因为那架飞机落地的城市,根本就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在哪里?告诉我,”季鹤拼尽全力攥住浑身烟气的檀景执,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究竟把他弄到什么地方了,说话啊,说啊!”
檀景执眼底融有笑意,似乎为自己的预知而感到欣慰,他看着在自己身前如此发狂的季鹤,竟如往常般的语气,提出交易。
“再为我弹一曲,我便告诉你,”檀景执抓住季鹤的左腕,轻声说,“你走得这么决绝,只顾着找他,连琴也不要了,可我,还为你留着。”
季鹤一下子安静了,他说好,接着腿脚不稳地走到湖心,坐在亭子里,偏头询问檀景执想听什么。
没等檀景执开口,季鹤又笑道:“普庵咒,怎么样,这首曲子,别人一次都没有听完过。这次,我不会停,是为你弹。”
檀景执罕见地愣在原地,刚才失控尖叫的季鹤,短时间内转了性子,软声软语地讨好自己,他忍不住拧紧眉头,又在琴声撩拨间,眉眼松动。
一曲很快,弹完最后的尾音,季鹤停了下来,双目失神地问:“其实你不打算告诉我的,对吗?”
檀景执沉默回应,季鹤悲怆地笑了两声,他缓缓站起身,十根手指卡进锋利的琴弦,惨白的皮肤立刻氤出血珠,第一根弦铮断时,是划破空气的一声响音,同时深深刺破了季鹤的手掌,这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季鹤却咬牙没有出声。
檀景执看清他在干什么之后,立刻上前阻拦,然后砰得一下,季鹤掀翻了整架古琴。
他不管不顾,面无表情地走向前,几乎贴在檀景执的胸前,檀景执以为他要屈服讨好时,季鹤只展现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昏暗的夜色里,檀景执清晰地看见季鹤手里紧紧握住的宝石翎羽,是凤冠上最珍贵的那片,纤长锋利。
季鹤的右手,放在檀景执心脏的位置,紧密的律动几乎冲破了胸膛,在他失神的片刻,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季鹤手里那支翎羽,垂直刺穿手掌,也刺破了檀景执的黑色衬衣。
“你疯了!”檀景执颤抖不已,大声吼道。
“我弹不了了,”季鹤脸上的血丝褪得没有人气,他疲惫而痛苦地逼问檀景执,“你还喜欢我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好像檀景执接下来每一个字都会被季鹤精心摧毁掉,他可以毁掉弹琴练字的手,毁掉被人惦记的脸,甚至毁掉自己的生命,然而季鹤不可以摧毁的是尊严,他永远都不能受制于人,依阿取容,即便是请求,也必定是逼人退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