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季君转身前自嘲地望了望在雨水里反光的褪色招牌,“这下还真成鱼跃小浦了。”
他走在前面,怀里抱着的季鹤颤抖不已,乔横林被黄秋风提溜起来,他不老实地转动身子,在空中伸手去抓季鹤垂下来的手指。
先找了家旅店,季君探头看了卫生间,就摇头说不行,转头带季鹤到市里连锁酒店去,留下乔横林跟黄秋风在这里凑活一夜。
乔横林想跟季鹤一起,又不穿鞋就跳下床要跑,被长手长脚的黄秋风拦腰抱起,放在靠窗的窄床边。
“小祖宗,跑什么。”
他说责怪的话,语气却不凶,跟乔横林对视是件不容易的事,他的眼睛永远亮得吓人也固执得吓人,好似在默默问话做功,有事瞒他总要心虚。
“我要找季鹤。”乔横林一字一顿地说。
“呦,”黄秋风歪嘴笑,“横林现在说话这么流畅了?”
刻意的夸奖并没成功岔开话题,乔横林板着脸面无表情,只是重复念道,“我要、找季鹤。”
“好哇,”黄秋风并没否决,替乔横林擦脚的动作也没停,纸巾团巴团巴扔垃圾篓,“啀,你就不想知道季鹤为什么怕水?”
乔横林唇片蠕动两下,又紧紧抿在一起,后背却没再挺得那么直,轻微弓出弧度。
他本来想季鹤怕水就像他怕打雷,非得要有原因才怕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打雷,所以季鹤怕水也不需要有原因,兴许他是猫,谷舒老师说猫都怕水。
但他又好奇,他好奇有关季鹤的一切事情,就好像容不得半点儿失误错过了解他的机会,所以尽管乔横林刚刚这么想着,但眼睛依旧射发出难掩的光泽。
黄秋风哄孩子有一套,他知道办法已经奏效,但他也真的想对乔横林说这一番话。
“小横林,”黄秋风坐到他对面的床上去,双手交叉,两只生茧子的大拇指摩挲了一阵才开口,“一个家,该有爸爸,也该有妈妈。季鹤呢,小时候也有妈妈。她呢……”
黄秋风门牙磨了磨下唇,被乔横林发现后立刻笑了下,“她很漂亮,我叫她娴嫂。”
乔横林歪头,轻声提醒,“季鹤……”
“对,季鹤,”黄秋风继续说,“季鹤小时候,还没你一半儿高那年,她妈妈跟老季闹离婚离家出走。大概小鹤哭得太凶了,就把他关到卫生间里去了,有个洗澡用的大盆,小孩儿坐进去刚刚好。她等不及水灌满,扔进去个小鸭子玩具就走了。”
“她不是故意,她很善良,”黄秋风目光惆怅地放空,“鸭子浮到水面,随水一起溢出去,最后水位高到在盆外也能浮得跟小鹤胸口一般高,再晚点儿送医院,就治不活咯。”
“季鹤,不哭。”
乔横林摁在床上的几根手指把廉价易皱的白床布抓出了小揪揪,仰着潮红的脸蛋像小刺猬一样倔强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季鹤,不会哭,是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