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孩子们……”
“他们有他们的出路,也有他们要做的事,不必强求。”
朴永鑫道:“你只记得,我们和明朝人不一样,和这里的其他人也都不一样。”
“告诉孩子们,要想办法在这里扎根,终有一天,我们能回到真正的故乡。”
……
“王爷,问出了一些事。”
深夜,朱檀早已返回铁甲船,此时正靠在软榻上假寐。
泉州都司的都统一个时辰前带着两千兵惊慌失措地来了,诚惶诚恐。
现在他已经带着自己麾下的部将,将朴家在城内的产业全都围了,也正在抓捕朴家麾下的人。
也有人赶去了朴家在城外的田庄,这些地方都会陆续查封,只要见到的人都会抓住,尽可能不让任何人逃了。
刺杀当今亲王,那可是滔天重罪,泉州府上上下下大小衙门也都动了起来,整个城恨不得都封了。
此刻,马和站在朱檀身旁,面色还有些苍白,他白皙的手背上还带着未擦去的鲜血,隐约的血腥气从他身上飘出,钻入朱檀鼻中。
“说说看。”
朱檀并未睁眼,而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
他完全没把自己被刺杀的事放在心上,那刺杀他的人明显不是政敌派来的,应该是临时起意,大体和朴家有关。
这正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理由,先前救下的朴家短工也暂时用不上了,也好继续静养。
“那人叫林正,是朴家家主朴永鑫的结义兄弟。”
马和轻声开口,但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
“这人脾气很硬,奴婢用了很多手段,才撬出不多的消息。”
“此人之所以对殿下动手,乃是因为宿怨。”
“和本王有仇?”
朱檀闻言,微微睁眼,道:“本王还是第一次来泉州,他和本王有什么仇?”
“不是针对殿下的。”
马和的声音更抖了:“而是……针对陛下。”
“冲老爹去的?”
朱檀一个激灵起身,瞪眼道:“怎么回事?”
“此人当初是张士诚的麾下。”
“当年陛下横扫江南,灭了张士诚之后,此人命大,没死在战场上,后辗转到了泉州,被朴家的人救下,暗中养了起来。”
“他恨咱们大明,更恨陛下。”
“按他的话说,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报仇的机会了,可今天,偏偏碰到了殿下亲至,故此……”
“故此他就打算杀了本王,让老爷子心疼?”
朱檀皱眉,沉声道:“他安的什么心?艹他娘的。”
“如果本王真死在他手里了,那……”
原本朱檀没往深处想,可现在知道了这些消息,略微往深处一想,就觉得后怕。
草他娘的,此人心思之歹毒,当真该千刀万剐。
且先不说朱檀和老爷子朱元璋的关系如何,无论如何,他也是老爷子的亲儿子。
亲儿子在泉州被杀,以老爷子那阎王脾气,当地大大小小的官身,所有和此事有关的人那是一个都跑不了。
如果再有有心人拱火,老爷子怒火攻心,下令屠城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如此,他上面的朴家真正的核心很可能会趁乱逃了,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这件事如果真往这个方向发展,说大了都有可能动摇国本。
怪不得马和都吓得面色惨白,原来这背后还藏了这么大一个事。
“他是那个朴永鑫的结义兄弟?”
朱檀皱眉问道:“张士诚的旧部,却成了当地乡绅的结义兄弟,还能为他们朴家做出这样惊天的大事,你说朴家会不知道他的事吗?”
马和闻言,颤颤的并未说话。
事情是明摆着的,朴家之人肯定知道这个林正的底细。
知道林正的地位,却不交给朝廷,反而和他结拜,还养在府中,让他经手朴家的大小事宜。
这就值得人深思了。
“就这一点,朴家就是意图谋反。”
朱檀微微闭目,又轻声道:“把这件事告诉泉州知府,也通知泉州都统,让他们看着办。”
“还有,本王麾下的将士也都散出去,人我们要留下,朴家的东西,我们也要留下。”
“给皇上写奏章,写清楚。”
“奴婢遵命。”
马和闻言,立刻躬身行礼,转身下去了。
他是真的有点儿害怕了。
马和的想法和朱檀相差不多,在得知那林正是曾经张士诚的部下之后,他当即就吓得肝儿颤。
张士诚是老爷子的宿敌,即便最后兵败自缢,大明统治江南,王朝建立都二十年了,江南还有百姓偷偷给张士诚建祠堂,暗中供奉。
这名字在老爷子那就是忌讳,也因为这种事,大明横扫天下,各地都有税赋减免,可唯独江南附近的赋税是最重的,可见老爷子对张士诚恨成什么样。
他当初的麾下现在又动手刺杀当今亲王,马和已经能想到皇帝的震怒了。
马和也能想到后面可能发生的事,这林正刺杀鲁王,很可能就是为了让皇帝震怒,弄得天下皆惧,人心动荡,从而朴家就能趁乱脱身。
可他一个奴婢,就算看到了这种可能,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多说一句。
能说这种话的,只有鲁王本人。
这一夜,泉州几乎没有一人能睡个囫囵觉。
因为刺杀鲁王的事,泉州知府孙俊楚都快疯了,他恨不能把城中所有和朴家有关的人都抓起来,挨个给上两脚,让他们给鲁王磕头,平息王爷的震怒。
相比亲王被刺杀,他受贿就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根本就顾不上遮掩了。
故此,这一夜,泉州几乎所有百姓家的房门都被敲开,被官差仔细问话,凡是和朴家有关系的人都被从家里拎了出来。
不光孙俊楚要疯了,泉州都司的都统将军也吓了个半死,他奉了鲁王的命,直接安排都司的将士把朴家麾下的所有产业都封了。
朴家在泉州商铺众多,其内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亦或是出苦力搬货的工人,都被都统捉了,全都送去了码头,交给了鲁王的人。
不止如此,这些商铺中的货物也都被快速搬空,全都分门别类地堆在码头上。
至于店铺中的金银细软,朴家府邸内的所有银钱,也全都送到了鲁王的战船附近。
这种事就算平日再贪的人也不敢伸手,那是真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