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近日来聆听殿下教诲,小臣如奉纶音……小臣还有一桩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能够答允?”
在某次拜访之时,黎季柏终于选了一个时机,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这一番话。
“终于来了。”朱肃心道,面上却仍旧作世外高人状,笑道:“黎使节不必客气,且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黎季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与殿下谈论,小臣虽自觉长进许多,但……念及我安南国中,尚有许多不通礼义,不识王化之人。”
“便觉得……便觉得夙兴夜寐,惭愧不已啊。”
“哦?”朱肃也装模作样的露出感佩之色。“黎使节心怀家国,实在难得。不知吾又能为使节做些什么?”
“心怀家国不敢当……但,季柏确实想将殿下之教诲,让我安南国中之人都能听得。”黎季柏偷偷看了朱肃一眼。“若是如此,想必我安南,也会成为礼乐教化之国罢!”
“季柏斗胆,想……想延请周王殿下,远赴我安南讲学,教化我安南学子……”
“不知……可否?”说着,他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朱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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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吾远赴安南?”朱肃做出一副惊愕的模样,心中,其实早已偷笑出声。这些日子的做派总算有了结果,这安南使节总算主动提出这要求了。
但朱肃装模作样的沉吟良久,却还是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黎使节,你该也知晓,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只吾人自己,本王是十分愿意,赴往安南讲学的。”
“你安南人向学之心,吾从你之身上,已然尽知。况且远行安南,还能增长见识,何乐而不为?”
“只是……”
“只是什么?”黎季柏殷切的问道。
“只是……本王毕竟是王爵之尊。”朱肃不无抱歉的说道。“虽本王不愿在意这俗世身份,但,本王毕竟是朱姓亲王。”
“以亲王之尊,远赴异国,非是易事。本王虽然愿意,本王的父皇,也定然是不愿的。”
“是以此事,本王只能推辞。万望勿怪。”朱肃作揖一礼。
黎季柏赶忙侧身躲开,心中难免失望。他原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新的救命稻草,能够完成族兄的嘱托。却不想,这位有心思去往安南的周王,还是拒绝了自己的请求……
黎季柏失望的告辞离去,外边,抱着孩子来寻朱肃,正好听到屋中对话的徐氏走进屋来,为他添上一盏茶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好不容易让他开了这口。”
“怎么自己又,给他推拒了?”
“哼哼,本王好歹也是个亲王。撮尔安南黎氏,仅一句话,就想将本王请去了?”朱肃仰脖将茶水一饮而尽,在儒衫下翘起了二郎腿。
“得加钱!”
从方才的高人模样,到现在的突然市侩,徐氏看的忍俊不禁,笑道:“殿下也不怕这般说,吓跑了他。”
“那殿下先前那么多的筹备,还有太子殿下和宋师的嘱咐,可就全都功亏一篑了。”
“不会。”朱肃道。“黎季柏乃不学无术之徒,但黎季牦不是。”
“若将本王请去,于他黎氏有多大的好处,他分得清。”
“他们会再来请的。”
朱肃笃定的说道。
……
黎季柏回到了鸿胪寺的小院,恰巧,礼部尚书任昂来到了鸿胪寺慰问各国使节,与黎季柏交谈之时,便问起了近日来,黎季柏频繁出入周王府的事。
在得知黎季柏竟然想邀请朱肃前往安南讲学后,任昂脸上的表情十分意外,但很快,便又变得释然:“周王殿下学究天人,新学之始,原是出自于殿下。”
“说起来,殿下倒是比宋濂老大人,更适合赴往安南讲学……”
“只是,殿下乃大明王爵,又身居高位,如何能轻赴异国?却是你唐突了!”
黎季柏亦失望道:“唉,周王殿下身份贵重,确实是我唐突。”
“只是……唉!”想起族兄的嘱托,想起黎氏的大业,黎季柏心中的失望之情,终究化为了一声长叹。
任昂看在眼中,眼中闪过一抹狡慧,而后道:“若是要延请周王殿下,至少也该……”
“也该什么?”黎季柏浑身一振,彷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以殿下的位分,若是要远赴安南,至少也该是你安南国主,亲自延请。”任昂道。“且,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你等安南想将殿下安置于何处?”
“莫非要殿下驻跸于你安南馆驿之中?”
“这……”黎季柏一愣。他本就不是什么有急才之人,不过是因为姓黎,这才侥幸在安南身居高位。
现在一想,方觉确实不妥。周王乃是亲王,相较起来,甚至名义上附属于大明的安南国国主,还要高上半级。
若是将这位位分甚至比国主还高的周王,请去了安南,那么,必然不可能国主住宫殿、周王住馆驿。这对大明来说,必定是失礼之举,是莫大的侮辱。
可难道,要国主把宫殿让给周王居住,自己去住馆驿?这也不现实啊!
见任昂一副言犹未尽的模样,黎季柏忽然福至心灵,急急下拜道:“应当如何,请大人教我!”
任昂不愧是礼部尚书,很快,就给出了一个钻礼制空子的办法。
“何不在你安南国中,划出一块租界租予我国,并让殿下在其中驻跸?”
“如此一来,殿下便是立足于我大明租界之土……自然便没有不合礼制之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