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初年的国子监,可并非是后来那个“破落不堪的穷酸衙门”。此时的国子监,可是把持着比开科取士更能“一步登天”的路子,“监生历事”。
明初定制,国子监生学习至一定年限,分拨到政府各部门实习吏事,称“历事”。实习三月,经考核,上等者报吏部候补,但须回监再学习一年,始正式授官。
这项制度若在后世看来,其实比之遗毒甚广的“八股”,还要更加科学有效的多,在国子监学习,在各部历事,可谓是在封建时代的人才培养上,秉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典范了。
毕竟经过实习的监生无论如何,也比那些只知道寒窗苦读,一朝得中直接“授官”的进士老爷们靠谱的多。
然而无论多好的政策,也难免被底下的人唱歪了经。监生授官虽需要通过历事,但总归是比科举考试要来的容易得多。于是自洪武年后,便有许多人挖空了心思,想方设法的将自家的子侄安插进国子监之中。其中不乏高官勋贵、名门豪绅之后。
数代之后,国子监监生便大都是此类人等了。非但没什么真才实学,平日里只知斗鸡遛狗、虚度时日,监生人数也是日益冗滥。历事名额僧多粥少,真正有真才实学的监生,出路也渐渐困难。
故而到了正统年间,历事制度便被废弃。
但此时尚是大明初年,由监生而为官者的人数,并不比恩科取士的人少。国子监祭酒一职,把控国子监上上下下,即便只是挂名,那也属于是“权重”那一类的官僚了。
老朱莫非,是想借着自己,把控官员的拔擢渠道,让“满朝官员,尽出朱门”。而文官们正是因为嗅到了危险,因此才决意反对,杨训文甚至因此,不惜顶撞圣躬?
朱老五感觉到了麻烦的气息。
诚然,老朱想要处理朝堂上的这些昏官,朱肃是赞成的。洪武初年的这些文官们,那当真是没几个能是好东西。
这些人,大多都是自元末改朝换代之时,“顺其自然”的投诚而来,亦或是出自那些在元末乱世,还能读得起书、上得起学的豪门大户。
元末朝廷腐朽,百姓民不聊生,然而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即便大元天下已经洪水滔天,却也淹不着那些高高在上的衙门官吏;以及那些家中良田千亩、奴仆如云,自号“耕读传家”的老爷们。
这些人,虽身在大明,但是其中,可是有不少人仍旧“心念旧朝”的。大元朝廷虽然入主中原百年,但始终当自己是个外人,只想享受这中原华夏的江山,压根就无心治理地方。
终元一朝,对于天下官吏的管控,那是最为宽松的。《皇明祖训》曾言,“大元以宽失天下”,对于天下百姓与官僚,几乎就是散养。甚至于最为关键的税务,采用的都是极为落后的“包税制”,将税额摊派给官员甚至商贾,只要你们能将税额如数上缴,我大元便懒得管你。
也正因此,官员们往往肆无忌惮,压榨百姓。终元一朝,对百姓压迫之酷烈,可称前所未有。官吏甚至是商贾都能对百姓随意拟定税额,肆意盘剥,老朱的父母,便是死在了“包税”的官商凌逼之下。
可笑后世网络之中,还有因为这一个“宽”字,而大肆曲解,鼓吹元朝“宽仁”的。此类人,怕不是生来就长歪了屁股。
元朝时,百姓们虽食不果腹、家无恒产,但官僚商贾们却是吃的满嘴流油,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因而如今的大明官吏,甚至是乡间的商人豪绅,“心念故元”者比比皆是。
毕竟人家孛儿只斤老板这般大气,你朱老板却是抠抠索索,贪污个六十两银子就必须杀头。当官当的这般憋闷,还不许爷儿们缅怀缅怀昔日的阔绰?
更有阔绰惯了的,偷偷瞒着老朱,照旧制循旧例盘剥百姓的,其为数亦是不少。
历史上的胡惟庸案蓝玉案,是老朱要对付相权和淮西官僚;而空印案郭桓案,实际上针对的就是此类大元旧吏。寻个由头将这些坐歪屁股的大元旧吏全部换了,非但不是什么“残酷暴虐之行”,反而是爱民护民、巩固国本,是唯有老朱这样的开国皇帝,才能做出的大魄力之举。
只可惜官字两张口,封建时代的百姓阶级又不会发声,因而才让那些著书的说史的,乃至清鞑之流肆意抹黑。
如今老朱想要把持住国子监的官员拔擢渠道,变相削弱这些故元官僚的影响力,朱肃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