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悟虚一边和多吉笑谈天源延圣寺往事,一边时不时回忆起前日与释海、朱元璋的会面,不自不觉便有了几分醉意。
遂对着多吉,将自己种种经历,细细讲来。从自己庐山往事,后面被逐下山,与朱元璋遇见元军征丁屠村,直至后来与郭敏、赵彤种种纠葛,乃至东瀛扶桑、东海龙宫所见所闻,乃至前日鸡鸣寺之事。全都轻描淡写,却又饱含深情地说了一遍。便是连自己为何逗留人世间,牵挂白莲教,忧心赵彤,也幽幽说明。
多吉静静倾听,最后合掌叹道,“南无世尊释迦牟尼佛!爱别离,求不得。师兄看来,师弟你便与师兄我一般,左右横竖,逃不开一个情字。”
悟虚扬声笑道,“师兄,难道见师弟与郭敏赵彤有些纠缠,便如是说?悟虚逗留人世间,一是白莲教万千教众,二是赵彤。但赵彤其实也是白莲教之人。悟虚此刻细细想来,与赵彤,三分同情,三分敬佩,三分爱恋,一分姻缘。她是孤儿,自小受苦,随着孙嬷嬷加入了白莲教,为报国仇与家恨,委身于喇嘛教,充作天魔舞女,又为了刺探情报,委身在青楼,随后参军,又作了那凶险万分的哨探,几年功夫,生生熬成了黄脸婆。悟虚忧心于她,除了男欢女爱,其实更多的不愿不忍,她此坠入魔道。”这段话,说到后面,却是无幽沉。
多吉,看着悟虚两眼隐隐有泪花闪动,又是长叹一声,合掌说道,“这便是情啊。师弟,你牵挂白莲教,忧心赵彤,其实是对众生有情啊。你心疑善恶轮回,不信众生今生今世,受苦受难,便是因为前世造孽。你见赵彤一生坎坷悲惨,同情而生爱,及至爱护有加,不忍其坠入魔道,四处寻觅,多方打探。归根到底,你对众生太过多情。这便是汝之情劫,这便是汝之心魔。”
悟虚心,如霹雳电闪,沉默片刻,抬头笑问悟虚,“师兄,怎么说和师弟我一般呢?”
多吉低眉不语,也是沉默片刻,随即饮了一口酒,望着幽幽寒潭,脸涌现一丝红晕,“师弟你牵挂白莲教,师兄我何尝不牵挂喇嘛教呢?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本教前面兴盛无,但世事无常,因果循环,兴盛之后,便是大劫。个道理,我等岂会不懂?但终究是不忍心,难释怀。记得,师弟你曾有言,历史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生,逆之者亡。但眼看着元庭气运衰败,本教劫难来临,我等又岂能真的做到太忘情,又岂能真的去顺应气运潮流,撒手不管不问?纵然是逆流而动,千夫所指,粉身碎骨,多吉也生是教之人,死为教之鬼。”
悟虚沉默不语,望着头顶明月,听着耳边呜呜的夜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缓缓举起盛着果酒的玉瓶,“情劫也罢,心魔也罢,饮酒破戒也罢。师兄,还是与我一道庐山去吧。”
多吉似乎也有所意动,但终究还是摇摇头。
悟虚见状,便不再多说。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看着月隐沉,东方欲白。
“师弟既然如此多情,倒是可以参悟本教曼陀罗欢喜经。”多吉,忽然说道。
悟虚笑了笑,“此欢喜经,无非是叫人看破色相,得见本性,心生欢喜。”
“师弟既然说得如此透彻,何妨一观?”多吉说着,即从青石飞起。
悟虚只见无数曼妙身影飞起,种种吟唱,异香扑鼻,无穷无尽,围绕在自己身边,闯入自己肉身,传入自己识海,乃至闯入自己的曼陀罗法界。
超越时空,无处不在。男男女女,有爱有恨。
却是多吉突然与自己法界相融,将那曼陀罗欢喜经施展。
正所谓
洞促膝说隐情,潭边对望忍别离。
酒不醉人人自醉,法界相融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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