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是听口音,认出了朔方兵马,将军又气势逼人,这才说中。如此说来,将军带这么多军马乃是为了送人。”
“不错。”
“可蒙古马体格矮小,模样丑陋,实在不是送人的上佳之选。将军这样送人,不怕送礼不成,反遭不敬之名吗?”
“妄议朝廷重臣,这个杀人的理由也足够了。”
这狂生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拱手道:“武功伯,小老二姓宣,名律,举人功名。可惜蹉跎大半生,高不成低不就,只有这张嘴不服人。今日冒死来见将军,一是求名,二是求利,若是不成,唯死而已。
宣某人还有面相的本事,虽然初次见面,却知武功伯心中苦闷,所求不得。若是看得上,不妨让宣某人出谋划策。”
“你?”语气很是怀疑。
“几句话的时间,又不打紧。听听如何?”
马荣说:“你再猜,猜中,我不杀你,让你继续说下去。”
这宣律立马皱起眉头,前面说的那些都有迹可循,但是真要猜中人的具体心思,那非得读心术不可,“那武功伯还是杀了小人吧。”
“算你有几分胆识。给你个提示,就在那几匹蒙古马上。”“武功伯欲将其送给何人?”
马荣不说话。
不能说。
但这宣律确有几分玲珑心思,不能说反而让他有了几分明悟,“武功伯要送这样的马,不在其貌,却用其意。想来是要一展自己跃马扬鞭、建功立业之心。但愁眉不展、烦闷难疏,必定是这份大志不可得也。”
马荣挥挥手,让其他士兵都退下。
能说到这个程度,他知道这人于人情之处还是有几分练达的。
“继续说。”
这老头儿看场面控制住,又开始眉飞色舞,“传闻武功伯马荣骁勇善战、忠心不二,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武功伯送马明志,此志必是开疆拓土。封狼居胥、饮马瀚海,确实令人神往。可当今陛下雄心壮志,继往开来,武功伯正合天子心意,又怎么会如此愁眉不展呢?”
“你要想好,这个答案你听了,便不能走了。若有本事,那就干些书写字画的活计,若没本事,营中还缺养马之人,以你的年纪,这辈子只能是个弼马温。”
“三脚猫的功夫出来混江湖,若是败下阵来,也只能认命了。”
“好。”马荣伸出小臂挥了挥,“你们出去吧。”
见他有几分高人模样,
马荣便准备和他说上两句,若是成,取而用之,若是不成,撇而弃之。
权当,是在这无聊的月色之夜取点乐子。
“实话与你说,本将军所要的开疆拓土,是要去除粮草补给的桎梏,学习蒙古人的战法,以战养战,横行草原,为我大明打下大大的江山。”说到这里,自然是意气风发,但很快语气转弱,“不过,这个想法许多人都不支持,都说当今天子绝不会答应这个请求。你可能想到为什么?”
宣律眉头一所,歪着头道:“将军,此乃取死之道,万不可为之。”
“你以为本将军会战死沙场?”
“非也。千百年来,多少绝顶聪明之辈,不说前朝,便是我大明也是名将辈出,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着和将军一样,骑蒙古马、用蒙古军战法?他们难道不知道从中原出兵补给太难?”
宣律必须得展现些真本事了,“以战养战、不费国库,这话自将军口中出,小人自然相信将军是一心为国。可这八个字,明明含着列土封疆之意,说出来已经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真的叫将军做成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马荣沉声,“连一个乡间狂人都这样以为。”
“将军从五万人打成十万人,从十万人打成二十万人,蒙古草原皆臣服于将军的铁蹄之下,还不需国库支撑。到那个时候,皇位上不管坐着谁,都会要了将军的命。”
“可我若执意如此呢?”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是死路还要去走?”宣律问道。
马荣道:“皇上一代圣君,怎么能没有赫赫功名的将军?二十年来多少兄弟为了家国埋骨青山,我难道是惜命之人?况且,以我一人之命换得国家辉煌之世,这笔买卖,划算。”
宣律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公有大无畏之义!小人佩服!!”
“我只怕皇上不答应。”
“将军若真心如此,吾有一法,可保将军心想事成。”
“怎么说?”
“将军可看过博望侯的《万国图志》?”
马荣好奇,“你这乡野之人难道看过?”“朝廷大加刊印,两个月内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再加上驿站之中南来北往的人极多,借阅一两次,便已熟记于心。”
“本将也看过,说的是世界之大,国家林立,确实令人惊叹。”
宣律道:“博望侯的这次发现,不亚于朝廷当年在日本发现银山。不用想也能确定,现在朝中内外必定还没有统一认识到要如何面对这个新世界。
将军要抓住这个契机,凡是认为大明需要对外扩张的,将军便大力支持。
只要确立这个大方向,自然就需要有人跃马西进,而将军则成了不二人选。
世界无主,能者居之,这是自古的道理。”
利用博望侯景旸的那本记传吗?
马荣眼睛一亮,说实话他先前还真是没想到。
“好,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