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室靳贵走了,景旸也出访去了,现在就剩谢丕和他,因而最近几个月,范玉昌的事务也很繁重,人都清瘦了点。
在他的边上,是户部尚书何鉴、兵部尚书璟和新任的工部尚书张子麟。
上任工部尚书毛纪因为惹怒皇帝,被皇帝革了功名,连带毛氏宗族所有人全都贬为平民,然后任其回乡种地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工部尚书一直空缺着。
左侍郎、右侍郎自然都有心接任,不过天子一直不表达意思,王鏊和杨廷和也不如杨一清强势,所以虽然官员们提了几次如何如何不好,还是被按在原地不动。
朱厚照之所以如此,就是不想把用人的权力随便在放给他们,大概是平静了几年,一个个的都开始和他‘唱反调’。
于是细心考察之下,挑选了河南布政使张子麟入京。
实际上,布政使是从二品,工部尚书是正二品,从品级上来说,如此调动一人,并不过分。
不过品级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一回事,看似只差一级,可尚书能经常见到皇帝,布政使一年也就几次的机会,还得皇帝想起来宣召你,这就看运气了。
所以这个提拔算是很大的跃升。
张子麟是成化二十年的进士,说起来今年已经五十七了,算是老龄官员。
也正因为此,他有很长时间的地方任职时间,经验很是丰富。在任河南汝宁知府期间,他执法公正、赋税均平,政绩卓著,吏部推其治行,谓全国第一。
任山西参政期间,泽潞等郡饥荒,他开仓赈济百姓,使数万灾民得救。
任职湖广期间,巡抚荆南,正遇灾荒,他奏请朝廷,放粮赈济,又使40万灾民得救。
任河南布政司时,一些官僚权贵仗势胡作非为,他严加惩治,地方得以安宁。
不过能在大明做到布政使,履历都是很亮眼的,过程中也不止他张子麟一人,是朱厚照谨慎起见,又让尤址暗中派人对几个候选人进行了一番暗中调查,最后才挑中人。
在朝廷六部之中,一向以礼部最重,这道理不必说,反正尊礼嘛,朱厚照也不会闲得没事去挑战这个东西,所以算是默认。
其后便是吏部、户部。
工部呢,大多被人以为是比较不重要的衙门。
但到了正德十一年,形势已然变化,便如工部的虞衡司,负责桥道、舟车、织造、券契等等关键之物,更不要提在火炮、船只、纺织等行业中所需要的工匠了。
工部算是朱厚照常会召见的几个尚书之一。
而通过任用张子麟,打破这几年以来官员互相推荐任用人员的默契,同样是皇帝对先有文官集团的压制。
这个作用就在宣布的那一刻,所有人震惊之下就会明白,大明朝做主的还是上面坐着的皇帝。
至于今天户部、兵部和工部三位尚书一同入宫,也是遵照皇帝旨意。
朱厚照说:“这几日来朕观江南来的奏本,一副隐隐的要把‘山高皇帝远’这句话变成实际给朕瞧瞧的架势,也不知道是不是朕说不明白,还是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朕都说了,刘瑾是遵照圣旨清丈田亩,还有人不停的说朕是被蒙蔽了,错信了小人,言下之意,朝廷的清田令应该停下来。是不是江南的风太温柔,吹得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斗争?”
三位尚书都不言语,江南的事情很邪性,他们不知道要怎么说。
皇帝极有主见,那就听他的好了。
恰在此时,王鏊、杨廷和和张璁也一并前来。
一看他们着急的面色,朱厚照就明白了许多,“又出什么事了?”
王鏊急匆匆的,“皇上请看。先前南京的诸多官员得罪了刘瑾,现在刘瑾忽然上奏说这其中不少人都牵涉多项罪名,正在南京抓人呢!”
内阁的消息肯定是官员所奏。
朱厚照瞧了眼尤址,尤址马上就懂,低头出去了。
那意思很简单,外朝官员都有消息了,怎么司礼监没什么声响?
他们哪里想到,太监现在是不急,但是外朝的文官是急疯了,但凡有什么事,那是拼了命的也要赶路送过来。自然的,也就会快上个半天。
“你们来的正好。”朱厚照把王鏊所递的奏疏按下去没看,不必看也知道写了什么,“朕刚刚还在说呢,江南的官员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还说刘瑾倒行逆施?这朝廷是歪到扭不正了吗?!”
劈头盖脸给说了一顿,六个人都默然不语。
“朕也不派你们谁去了。”朱厚照摆着手,“也没什么用。就让刘瑾抓几个人吧。”
“陛下,三思啊。”
朱厚照有些恼火,“三思什么?刘瑾在挑出不遵圣旨的人,这一点你们清清楚楚,何必跟朕打这个哑谜?!能不能把你们的脑子换一换,现在与朕作对的是那些反对朝廷清田的人,难道你们也要和他们一道,反对朕?!”
“臣等不敢。”
“那就不要再说什么不好了,不好了。就让他抓几个人。王阁老、杨阁老、张阁老。”“臣在。”
“内阁今后要注意自己的态度和言语,回去以后还要约束百官。朝廷是支持刘瑾的,和朕作对的不是刘瑾!朕今日只是警告,若是有谁还胡乱言语,朕不介意以妄议朝政之罪处置!”
这样一来,这份奏疏便更不必看了。
现在这情形,有点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江南反对的多,京师给的压力就大,先前皇帝还不对朝廷舆论做要求,现在则不一样了。
“臣张璁,谨遵陛下旨意。”
他最先说,王鏊和杨廷和也不好再多讲,“臣等遵旨。”
朱厚照则很有耐心,这件事一波三折原在他的意料之内,甚至这个反转的过程也是一种快乐,“原本朕只召见了户部、工部和兵部,你们三人也在,那就一起。有几桩事,朕想到了,要你们提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