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都是自己人,没有文臣,所以朱厚照的姿势很随意,他半躺在一个木椅上,摇摇晃晃的倒是很悠哉,并对着侧方向跪着的梅可甲说:“朕这个人有些护短,有的时候也因此很难完全顾得上是非对错。无论怎样,自己人朕总归是要爱护一些。当然给不了你大官来做,因为传奉官本身也是朕要去除的弊病,这六品功名冠带给你,怕是也有人说些闲话。不过朕也不管,因为你给朕立了大功。”
梅可甲没想到皇帝还搭上了一点清名,心中更加感动和折服。
“再有,去年,你一个婢子所出的一双姐妹,因为一些奇怪的事情而沾上了些谣言。民间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总归还是要通过你才好把这件事定下来。”
这件事,上次梅可甲进京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
起因当然是怀远伯欲上门抢人,最后叫陛下给救了下来。
即便事实确实清清白白,这两人也嫁不出去了。因为没有人会摸得准,皇帝在这里到底有没有事情。
可能没有。
但他妈的万一有呢?
女人而已,旧社会的地位不高,谁也不会为了这一点就去搏命。
除非朱厚照圣旨将其赐给谁,或者主动出面为其说亲。
原来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他去过一趟梅府,见过了之后就不太愿意了。自古英雄爱美人,两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干什么便宜了别人?
这件事说起来奇怪,
因为鲜少有皇帝自己出面来讲这种事,搞不清楚的还以为皇帝色心大动。不过梅可甲也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大概除了觉得奇妙,还有就是一种……觉得撞了大运的感觉,他原本其实安全感不够,有了这一层关系,自己就不会时时做噩梦了。
也有人说未来不知是福是祸。但现在局面已然如此,他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回奏道:“小女蒲柳之姿,又出身微末,能侍候天家已属偷天之运,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其他没什么,就是朕……的确不能封位过高,否则朝堂上总归是要闹上一闹的。”朱厚照也不骗人,反正实话实说,“这一点希望你能够理解朕。”
梅可甲微惊,“微臣惶恐!”
“哎。”
朱厚照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讲下去,他上辈子娶老婆也没有以皇帝的身份娶过,现在这种情况,话说重了,他觉得自己过分,话说轻了,又惊着了对方,真是难办。
但难办也要办。
他还记得先前张太后提醒过他,既然外面有此谣言,那倒不如早些把人给接近皇宫。
皇帝召两个女人有什么问题?
虽说是商人之女,但是只要不封为皇后,大臣也不会有意见。
时间拖得久了,反倒会让人觉得皇帝提上裤子就想赖账。
再有,
新年一过,好些臣子上疏强调皇室子嗣传承之事。
现在做这种动作,正正好好应着了四个字:顺理成章。
“你也不要惶恐了。今日回去以后,就把朕的这番意思和你的两位女儿说明。也……”皇帝想了想,“……也不必急着让她们这几日就入宫,你刚回来,还是给些时间叫你们父女相处些时日。等到你觉得差不多了,递个消息给刘瑾。朕会令刘瑾去接人。”
这些安排都很有人情味。
“是,微臣谢陛下体谅!”朱厚照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你们还未用膳吧?留下来,多陪朕一会儿。”
谷大用和梅可甲皆不敢受,因为今日的恩赏已经不轻了。再多,那就承受不起了。
但是朱厚照坚持,“说了,我们是自己人。”
不过,到最后他们也还是不敢和皇帝同桌。
朱厚照也不讲求那些形式,还是以人家能够舒适的状态去搞,否则坐立难安,这饭吃着有什么意思?这样就搬了两张稍矮一些的桌子,让他们坐在两侧。
高度下去了,谷、梅两人的心反倒放下了不少。
“大用。”
“奴婢在。”
“再去浙江以后,负责掌管梅记的杭州织造也划为你管。但你不要管他怎么做生意,你我都不行商,就是朕也不会去管他如何买卖。你,要去为朕管理几块皇庄。”
这件事已经在过程中了,“浙江这次查没了一些田亩,粗算也至少要有二十五万亩的水田。浙江田地少,这些皇庄朕不要你多交多少粮食,总归还是雇佣当地无田的百姓,让他们伺候土地,朝廷抽税不得超过二十税一,多出来的都留给百姓。”
明朝江南地区的田税重,说个概数大约是总重量的20%,所以二十税一,是妥妥的低税。
如果是以前,谷大用要哭出来演一番戏了,什么称赞皇帝爱民如子之类的,不过上次因为这样被训过一次,也就不敢了。
“奴婢明白,陛下最重视百姓,奴婢就是再没脑子也不敢百姓嘴巴里捞银子。”
反正是边吃边说。
朱厚照也就随意讲了,“浙江这次又抓了许多人,朕都知道,好些人说皇帝太过严苛,好像是盯上了浙江一样。朕没有去查这些背后的谣言所在,也懒得查。到最后,话还是要耕种这些皇庄的百姓自己来说。”
“而且,开海以后,浙江、福建两地的商业会更加繁荣,百姓是需要有些余财的。等到有了实实在在的效用,往后的事情也才好做。所以倒也不是完全的爱护百姓,这一节你们先记住。”
梅可甲点了点头,他知道皇帝的作风,就是做什么事情会超前谋划。
“另外,浙闽总督府和浙江巡抚联名给朕来了奏疏,说要请求拨银扩建这几处城池,朕是会同意的。现在有了多了两百四十万两银子,朕是底气十足。对于你们两位来说,也就是杭州织造和梅记,也可以关注关注宁波府的建设。”
梅可甲心领神会,“陛下是说,这两年京师在做的营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