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
“当真?”
毛语文轻轻的笑了笑,“老爷我以前是牢头儿,现在干得也是抓人的差事,在这个世界上,犯人的心理我再熟悉不过了。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毒药,不是恐吓、刑罚、威胁。”
“那是什么?”
“是希望。”毛语文继续解释,“一个绝望的人,关在哪里他都无所谓的。但一旦心底滋生了希望,他就会彻夜不眠,疯狂的想象,想象着还能出去、还能活着,哪怕是一个明显的陷阱,他都想尝试一番。那种希望,会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如果老爷知道,那么牟指挥使也一定知道。”
毛语文不可置否,毕竟是同行,凭什么说别人不知道呢。
徐雪云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老爷,若是詹秀山等人死在了牢里,会如何?”
毛语文猛然抬头,眼皮忍不住跳动,“不可能,我派了专人在看守。”
“旁人做不到,锦衣卫指挥使做不做得到?”
这样追问,使得毛语文心里也没有底。
“如果我是牟斌,我便这样做。与其跳入陷阱,不如拼死一搏。”“那还有方文呢。”
“一起杀掉。”
“真要如此,陛下追究起来,他也承担不了!”
徐雪云叹气,“这些人如果都死了,线索就断了。妾身说过,陛下是一个看重结果的人,不管老爷有什么理由,线索断掉了就是断掉了。陛下肯定会因此不满,这个时候除非老爷有充足的证据,否则就是无端将牟指挥拉进来,暂不说陛下是否会信,至少会留下一个推诿、不敢担责的印象,甚至还会因此而惹得龙颜大怒。”
“因为留住牟斌是陛下的本意,老爷非要给牟斌泼脏水,就是违逆这个本意。帝王之意是违逆不得的,只能让其自己发现牟斌的所作所为。而我们在‘狡辩’的情况下,强行栽赃,龙颜怎能不怒?如此一来,牟指挥就是做了什么事……也能全身而退。”
这些话还没说完,毛语文已经忍不住了。
他要去大牢里确认。
徐雪云也黛眉紧蹙,本来觉得牟斌是死局。
但朝堂的水太深,她一个小女子也有点小看了这帮几十宦海生涯的人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紫禁城,你做了什么不重要,说了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信了什么。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内心愧疚,做出这个抉择她不后悔,因为再拖下去,再不升到锦衣卫指挥使,一定会有人对毛语文动手。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她惭愧的是没有在一开始就是想到这个可能性。
现在……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了。
如果来不及,又要如何应对?
仔细思索之后,她也披了件黑衣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给下人劝了一句,“夫人,外面宵禁了。”
“知道。带上锦衣卫的牌子,再将府里的几个护卫带上。”
……
……
乾清宫,西暖阁。天暗之后还是灯火通明。
因为皇帝还没有休息。
“朝廷也办过几次要案了,不要每次都搞得血雨腥风,仿佛朕这个皇帝又在大开杀戒了。次数多了,便是朕再怎么陈述,也难免有苛责之嫌。你们父子二人也替朕动动脑子,可有什么好办法?”
来人正是张天瑞和他的次子张成田。
张成田一直在负责报纸发行,京师每次舆论风暴,背后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这两个人、这件事情,朱厚照还是在晚上把他们宣进宫来,不慌不忙的谈。
张天瑞越发沉稳,不再像最初时总是慌乱,他抚须思索,“陛下是明君,是坚毅果敢的君主,但其实古来英明君主,有必须爱这样气象的着实不多。”
“你想说什么?”
“陛下,臣斗胆,有一句话要说与陛下听:帝王是不会犯错的。”
“什么意思?”“事情先爆发、再抉择。陛下置身事后,也是不得不为。”
朱厚照眼睛一闪,“你的意思,是他们先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朕是顺应天意民心。”
“不错,陛下不为便是不合民心。”
如此一来,杀人也可以杀出个好名声。
张成田也理解了,“那便是要先将他们那些事揭露出来,人人愤怒、逼着朝廷要给个说法。不过……”
“有话便说。”朱厚照抬眼。
“微臣以为,京师里大多百姓每日劳作才能果腹,若真要达到父亲说的那种效果,民怒不如官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