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开膛手华生(下)
他看不见,仅剩一只的眼睛在这曝光度过于夸张的探照灯之下,连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楚,自然也不可能穿过实实在在的墙壁,去看到那屋内的景象。
但是空气中的味道却很是清晰,蒸汽凝结成的水雾,机油的刺鼻,钢铁锈蚀的青涩微酸,轴承间摩擦的焦糊,以及枪械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火药味。
唯独没有血腥的味道。
钟声敲响了第三次。
大本钟为第二次恶魔入侵的胜利所建造,对于时间的准确性无比的严格,午夜12点,这口巨大的钟会敲响12下,而在第六下钟鸣之际,便是今天与明天的交界之时。
所以士兵们知道,今天即将过去,所以就算是再怎么克制,也终于有些抵挡不住心中的喜悦!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伟大的南丁格尔阁下没有遭到刺杀!
开膛手失败了!
在自己森严的保护之下,那个可怕的谋杀诅咒被破除了。
这怎么能让人不欢呼雀跃,所以那过于明亮的探照灯之下,人们开始绽放出越来越多的笑容,他们彼此望着,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由衷的欣慰与兴奋,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回落,甚至有的人憋不住了,嗷的一嗓子,如释重负的叫了起来。
只有那位老乞丐依旧一动不动,唯一在五官中还算是完整的鼻子微微耸动着,似乎是在竭力的想在空气中捕捉到那一丝本应该飘散出来的血腥味。
但是他没有闻到。
而且,那个门牌号为221b的公寓房间里,也没有传来任何的打斗声,没有惊恐的呼救,咒骂,什么都没有,就是那么的安静。
就如同两个人一决生死之人在彼此对峙之时的无声压抑。
“咚————”钟声来到了第四声。
老乞丐微微的皱了下眉,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那条小巷,那张用报纸和旧衣服搭成的床铺,那些夜里的酒,那些不走心的占卜,以及那个本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彩,但是心中却一直迷茫着的年轻人。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和自己很像,不论是迷茫的状态,还是对于美的专注。
曾几何时,自己放下了画笔,拿起了枪,然后又将枪封存,拿起了醉宿的酒杯,成为了一个街头默默无闻的流浪者。
一个人年纪越大,就越想要找个寄托,可能在人的内心深处,都是渴望着自己意志的存续,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寻找一个传承。
约翰.华生
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记不住他的名字,但是在进行了这么多的筛选之后,他依旧是自己最欣赏的年轻人,甚至比那个叫做斯坦莱.霍普金斯的年轻人更加的适合继承【开膛手】的称谓。
虽然后者也很优秀,但是其心中残留的那股子怎么磨也磨不掉的正义,将会成为其今后无法忽视的心魔。
老乞丐最引以为傲的才能,其实并不是杀人,而是洞悉人的内心,在这么多年的流浪之中,他在街头巷尾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这些人只要和自己对视一眼,或者只要展现出一些下意识的行为,就能暴露出其内心中那些隐藏着的最深的小秘密。
否则,他也不可能仅仅用一些信件,就戳中那些人心中最阴暗,最敏感的地方,从而构建出一个杀人网络来。
所以他了解华生,他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在那么多的夜里,喝过那么多的酒,老乞丐很清楚,他在那位少女的生命,和更加美好的未来之间,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所以,他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手?
难道他遇到了麻烦?
一想到这里,老乞丐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性。
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个自己一直看不透的家伙,那个明明一身的罪恶味道,但是却偏偏自称为侦探的家伙,那个不顾及一切,漠视一切,不在意生命,不崇尚荣耀,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类种族意识的家伙,就好像他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因为某种原因,无奈的降临于人间一样。
而此刻,他也在那个房间里,也只有他,才能阻止华生。
但是自己已经用一封信让他离开了华生身周一米的距离了才对,这个距离,对于华生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安全的了吧。
所以说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了?
“咚————”
第五下钟声敲响,那响彻在夜空中的声音亦如过去的几十年一样,早已经被这个城市的人所习惯,没有人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只是在周围忍着高声欢呼的士兵们听来,这便是胜利的赞歌。
看来,华生需要一些帮助.
于是,在这第五下钟声还未消散之际,老人踉跄着站了起来。
他那残破的身体晃悠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有些人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却没有在意,谁都不会觉得一个残疾的乞丐能在这一刻做些什么。
更加不会有人将其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开膛手联系起来。
然而,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些绑在他身周的绳索在这个瞬间已经脱落,或者说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在这幅画面由瞳孔映入脑海的瞬间,他们的却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映,只是看到了那探照灯发出的光在那张血肉模糊的残破脸上,留下了一道诡异的残影。
是残影.
因为在这个瞬间,那位老人已经消失了!
而在他刚才所站着的地方,刹那的一刻轰然的凭空的出现了一阵巨大的气旋,那是有什么东西因为太快,推挤开了空气,而周遭的气浪因为那短暂到瞬间的气压填补,而硬生生涌出的一道近乎于真空的旋涡。
砰的一声爆响!
空气间的摩擦竟然蒸腾出了不可思议的热浪,真空将周围的气流急速的吸入,继而彼此冲撞推挤,又在几乎同一时间炸开,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但是还未等这声浪将地上的尘土掀飞,一道由此地一直贯通直达贝克街街边的那间公寓的路径上,由不可思议的速度汇聚成的血线就如在虚空之中拉扯出来的利剑,直接刺入那墙体之中。
老乞丐已经没有了一只胳膊,他的一条腿已经瘸了,他的肩头嵌入了三发子弹,他的腿骨因为刚才的枪击而碎裂,他的肝脏之中也有一枚弹片贯通,正在不断地往出留着血。
这些新伤和旧伤让他疼痛,让他动作慢了许多,让他无法集中精神,让他虚弱不堪。
但是也足够了。
所以,他仅剩下的那只胳膊已经刺破了面前的砖墙,龟裂的纹路由那一点向着外侧散开,但是还未等炸散之前,老乞丐的身体就已经突破了风压与墙体的阻隔。
至此,他看到了房间内的景象,看到了华生手上的一把刀已经放置于南丁格尔的肩头,看到了人们紧张的与其对峙,看到了那个叫做夏洛克的男子很微妙的站在了一个距离华生不足一米的点位上,看来,他的确是抢先察觉到了自己设下的全套。
当然,这些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