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致以最高的敬意,您最忠实的支持者,
(签名)
亨利·约翰·坦普尔,第三代帕麦斯顿子爵
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外交大臣
1834年1月1日,汉诺威王国的新宪法就将正式颁布,在哥廷根上演的滑稽剧也将就此谢幕。
而在一个月之后,亚瑟便要立刻上任驻俄文化参赞的新职务。
这么紧实的日程,不大可能是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主动安排的,毕竟亚瑟与他非亲非故,他犯不着上赶着给亚瑟送前程。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驻俄大使达拉莫伯爵为了职务任命的问题专程写信去了外交部。
达拉莫伯爵与大法官布鲁厄姆勋爵一样,都是辉格党内有名的刺头。
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在面对手下的外交部事务官,譬如面对助理次官奥古斯特·施耐德先生时,可以表现的专横无礼,宛如矿场里最严厉的监工。
但是,他不能在达拉莫伯爵的面前展现如此态度。
因为就在一年前的时候,达拉莫伯爵才是内阁委员会里最让人头疼、最激进的那个家伙。
无论是达拉莫伯爵的岳父首相格雷伯爵,还是亚瑟的老上司内务大臣墨尔本子爵,甚至于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都认为达拉莫伯爵是一个危险的同事,并且担心他的激进观点和缺乏克制的性格会在国内惹出大乱子。
但是,他们又不能直接逼迫达拉莫伯爵从内阁辞职,因为如此激进的政治领袖通常拥有大批忠实拥趸。而且以达拉莫伯爵的脾气,如果内阁里的诸位阁下真敢这么干,那达拉莫伯爵弄不好真的敢带着他的追随者们大批出走,从而造成辉格党的内部分裂。
所以,当达拉莫伯爵提出辞任掌玺大臣的职务,并宣布从内阁退休时,阁下们便赶忙批准了他的辞呈,并立马给他选了个好地方,把他弄到俄国大使的位置上高高的供起来。
因此,只要达拉莫伯爵不在国内惹事,就算他想推荐一头苏格兰驴子担任驻俄文化参赞,外交大臣帕麦斯顿子爵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更别提,相较于驴子,约克猪倌并不算是一个很差的人选。
最起码他拥有一定程度的管理经验,而且在文化艺术以及科学研究方面都有着丰富的经验,哪怕撇开达拉莫伯爵的关系,单是以能力和履历看待,亚瑟·黑斯廷斯在与其他候选人的竞争中都处于相当靠前的地位。
所以,帕麦斯顿子爵干脆就顺水推舟,在哄好达拉莫伯爵的同时,送亚瑟一个人情算了。
对于这份刚刚到手的新机缘,亚瑟并没有展现出多大的热情,他的心中只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哥廷根大学学监的位置虽然同样尊崇,但是这个职位归根到底并不属于不列颠的事务官序列。
如果不是达拉莫伯爵没有忘记这位伦敦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他说不准真的会被白厅遗忘在汉诺威,摇身一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汉诺威王国官员。
虽然他的级别并不低,但他可不想留在这里,因为他深刻的明白,也许再过几年,从哥廷根大学毕业的学生们将会一个接一个的爬到他的头顶。
谁让他的姓氏里没有‘冯’呢?
让亚瑟接受俾斯麦这种乳臭未干小子的规训?
约克猪倌可受不了这种待遇。
但是,菲欧娜显然比亚瑟更看重这份任命书,她今天尤其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昨晚醉酒后亚瑟在归途中向她谈起了与舒宾斯基的对话,这位久居伦敦的俄国姑娘意外得知了驻俄文化参赞等于四品文官的事实。
四品文官!
这可是她那个烂赌鬼父亲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或许一般人很难理解俄国妇女为什么也如同俄国男人一样对官员品级拥有如此热切的心情。
但是如果扒开俄国《官秩表》的相关条款,就不难理解她们的心情了。
因为《官秩表》上明确规定,所有官员妻子的地位随其丈夫的官阶升降,一品官吏未出阁女儿的地位高于所有五品以下官员的妻子,二品官吏未出阁女儿的地位高于所有六品以下官员的妻子,并以此类推,直至十品官吏未出阁女儿的地位高于所有十四品(最低品级)以下官员的妻子。
那份从小被父亲捏在手中反复审阅的《官秩表》就像是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魔力,俄国的一切都取决于官阶,人们之间不是打听他知道什么,他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而是打听他是什么官阶。给予躯体和心灵生命的电流疗法,追求官阶便是俄国人唯一的热情。
听到官晋一品的消息,简直比灌上几大桶伏特加更能令人浑身发热,恨不能在雪地里一连走上几万里。
这样的感情,使得哪怕在多年之后,仅仅只是听到四品文官这个单词,便让菲欧娜埋藏在基因中的官迷心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
或许是担心亚瑟会在俄国恣意妄为,又或者是害怕这个苏格兰场警察的冒失行为会惹怒了那位性情捉摸不定的沙皇陛下,菲欧娜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亚瑟好好地上一堂关于俄国文化的基本课程。
她故意挑了个有意思的话题来勾起亚瑟的兴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你叫什么名字?”亚瑟被菲欧娜问的愣神:“你难道不是菲欧娜?而是她的某个双胞胎姐妹吗?”
菲欧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确实有个妹妹,但是五岁就夭折了。但是我的问题不是这个,你的思路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菲欧娜·伊凡?”亚瑟的语气显然不太自信,虽然他很确定答案应该是这个,但老条子深刻的明白,女人们的问题向来不会那么简单:“难道这个名字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但确实经过修改。”
菲欧娜自豪的介绍道:“准确的说,我的名字应该是菲欧娜·伊凡诺夫娜·弗科索娃。其中,菲欧娜是我的名字,伊凡诺夫娜是我的父名,意思是‘伊凡的女儿’,而弗科索娃则是我的姓氏,意思是‘弗科斯家族的女性’。”
语罢,菲欧娜还像是故意要考考亚瑟似得,问道:“你知道如果你生在俄国,你的名字应该怎么念吗?”
这点小问题当然难不倒亚瑟,他毕竟是学过俄国史的,对于他来说,唯一的难点可能就在于俄语的拗口发音了。
他正在琢磨着呢,一旁同样刚刚起床的红魔鬼摘下睡帽,打了个哈欠脱口而出道:“АptypАгapecoвnчxactnhгoвoв(阿图尔·阿加雷索维奇·赫斯廷戈夫)。”
虽然亚瑟对于红魔鬼擅自把‘阿加雷斯’加进父名的行为很不满意,但是不得不说,除此之外,红魔鬼的答案无可挑剔,尤其是他的俄语发音也非常标准。
亚瑟隐去了父名部分,模仿着阿加雷斯的发音复述了一遍。
果不其然,菲欧娜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
“没错,阿图尔·赫斯廷戈夫。如果再加上你的父名就更完整了。”
菲欧娜故意将话头借此引向了那份让她心神不宁的《官秩表》:“那么赫斯廷戈夫先生,您必须要知道的一点是:如果您是生在俄国,那么现在便已经是一位尊贵的四品文官了。即便您是一位大学生,一位有才华的年轻人,但是您知道在俄国,即便你是大学的一等毕业生,即便你次次都能破格晋升,要想来到这样的位置,要想成为一名四品的特级文职参议,最少也需要多少年吗?”
“多少年?”
菲欧娜开心的亲了他一口,环住他的脖子道:“亲爱的,那可是整整二十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