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他难道就比梯也尔更加重情重义吗?未必!
但是,这位英国爵士出手向来大方,而且从来不和姑娘们用感情说事。
这位爵士私底下在做什么勾当,其实有的姑娘早就看出来了。
这帮姑娘们可不是那群老实巴交的保王党农民,虽然她们在巴黎没有做过太高端的生意,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们在巴黎一年见得世面就超过在外省老家的半辈子了。
再加上她们很少考虑那些所谓的理想、国家又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抽象概念,所以反倒落了个旁观者清。
当农民们还在对亚瑟感恩戴德时,姑娘们却笃定了这位爵士绝不会那么好心。
但不怀好意又怎么样呢?
起码他没有伤害她们的乡里乡亲,而且还给每个同行的保王党农民派发了足够他们重新安顿的生活费。
而前不久,菲欧娜小姐的到来,又让法国姑娘们认识到了这位英国爵士的另一面——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最高曾经做到苏格兰场的三号人物,能够在伦敦地下世界只手遮天的庞然大物。
她们曾经倚靠的巴黎黑道头目格瓦维如果去了伦敦,这种等级的臭虫,甚至都用不着惊动爵士。
无论是分管格林威治的托尼·艾克哈特警督,还是犯罪调查中心的汤姆·弗兰德斯警督,都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踩死格瓦维的。
而且,这帮姑娘们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上的心眼儿却不是一般的多。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位穿金戴银、举手投足好像个贵妇的菲欧娜小姐,她肯定是因为搭上了爵士这条大船所以才能走到这一步的。
或许她可以在别人的面前装的冰清玉洁,但是她的事情在这群法国姑娘眼里却一点儿都藏不住。
这倒不是她们眼力好,而是因为她们身边刚好有个参照物——克拉拉。
菲欧娜对爵士的殷勤程度,在他身边看似自然,实则小心谨慎的行事态度,几乎与克拉拉当初在梯也尔身边是一模一样的。如果两个人真是普通的情侣关系,大部分姑娘在正常情况下可都是倨傲的像只天鹅。
而如果这只天鹅表现的像是只鸭子,那么不用怀疑,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是不平等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平等,她必定是指着他生存的。
一个拥有着自己生意的女人,她究竟是怎么指着伦敦的地下皇帝生存的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法兰西待不下去,德意志人生地不熟,姑娘们一致认为:大伙儿是时候该换个地方发育了!
为了赢得去伦敦混出个人样的机会,今天她们必须得搞定舒宾斯基,向爵士展现出应有的业务水平。
亚瑟看到姑娘们干劲满满的样子,歪着脑袋冲她们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看着来,没必要太勉强自己。
毕竟该问的他都问了,就算把舒宾斯基拧成麻绳估计也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但姑娘们却没有一个搭理他的,她们心里现在只记得要去伦敦过好日子。
亚瑟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退出房门。
他刚刚出门便取出烟斗打着了火,岂料刚刚抬头便看见了菲欧娜正拿着把象牙扇站在不远处盯着他。
亚瑟抽了口烟,沉声问道:“带她们去伦敦有必要搞这一出吗?在夜莺公馆干活,有把子力气,能抡鞭子不就行了?”
菲欧娜用扇子掩住下半张脸,眯着眼睛挪着步子走到亚瑟身边,凑到他耳边问道:“心疼了?那你进去护着呀,出来干什么?”
亚瑟叼着烟斗,瞥了她一眼,但没有说话。
菲欧娜见他不说话,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道:“亲爱的,你不明白,做这一行的没有哪个姑娘是善茬。她们不像是你和我,从来不曾同生共死过,她们直到现在只享受过你给的好处,但却不曾替你做过什么,这样的关系是不牢固的,更是无法信任的。夜莺公馆从来不缺姑娘,我们缺的是可靠的姑娘。过了今晚,她们就算纳了投名状。这就好比你在伦敦塔下挨了一枪,我从明天开始,就可以放心的给她们戴上‘哥廷根大学学监’和‘国家特别代表’的帽子了。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我们好。”
亚瑟听到这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怪不得大伙儿都叫你伊凡小姐呢,你这作风确实证明了你有俄国血统,菲欧娜,你简直和伊凡雷帝一模一样。”
菲欧娜嗔怪道:“我哪里像那个暴君了?你才是主子,我只不过是个在你手下听差的弱女子。”
“弱女子?”
亚瑟笑着摇了摇头:“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莎女王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她刚说完这话,就联合法国和俄国发动了七年战争,还说什么‘我宁可卖掉最后一条裙子,也绝不放弃西里西亚’。普鲁士的弗里德里希二世为此还气的大骂这是‘三条裙子的阴谋’。由此可见,女人是不弱的,只不过你们喜欢利用弱势的借口牟取好处。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因为这世人真有不少蠢货会信了你们这一套,然后把普鲁士不惜赌上20万军人守卫的西里西亚拱手让出。”
菲欧娜挽着亚瑟的胳膊伴着他走下台阶:“你不能全在指责我,明明你也变了很多。从前你的志向没有那么大,所以我便也可以随遇而安的做做自己的小买卖。但是自从你在伦敦塔下叫人打了一枪,仿佛你眼前的世界都变了。嘴上说着去国外是度假、是消遣、是劳累生活中罕见的放松。
但是自从你的脚离开不列颠以后,你每时每刻都在打听伦敦的消息,你的信笺一封接一封的从欧洲传出,然而其中对于我的问候很少,对于国王陛下、格雷伯爵和帕麦斯顿子爵的问询却异乎寻常的多。你是被他们下了药,还是被哪个黑森林里的女巫用了毒?一颗子弹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多,现在又想着往炮管子前面凑?”
菲欧娜的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亚瑟的某件伤心事,他的胳膊搭在扶手上,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在离开英国之前,我去见了一次塔列朗先生。”
“他又找你做生意了?”菲欧娜把脑袋靠在亚瑟的胸膛上:“离他远一点,那是个老狐狸,比蛇更奸诈,比狼更狡猾,你玩不过他的。”
亚瑟微微摇头道:“他只是托我帮了个小忙,但那不重要,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金钱上的来往,我的报酬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菲欧娜好奇道:“几句话?他的话很值钱吗?”
“比你想象的要值钱,为了那几句话,我放弃了十万法郎。”
“十万法郎?”菲欧娜下意识的主动回避:“你最好不要告诉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拿这几句话去卖个高价。”
“那也要你能寻到个聪明的买家。”亚瑟淡淡的开口道:“临行前,塔列朗先生问了我两个问题。我觉得这两个问题不仅适合我,也很适合你,菲欧娜。”
“什么问题?”
亚瑟笑了笑,侧过脸盯着菲欧娜的脸,他的两只眼睛就好像是今晚朦胧夜空中闪耀的繁星:“假如你是有能力的,又为什么心不在焉呢?假如你没有能力,为什么要野心勃勃呢?菲欧娜,我得承认,在这两道题的解答上,你比我做的更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