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赤松的针叶沙沙作响。家基猛然从思绪惊醒,熟悉的焦虑又袭上心头:父亲大人可能真会把阿种嫁给治宝,而且可能很快,也许就在一两个月后!当时万寿姐姐出嫁时也仓促,连嫁妆都是广桥匆忙准备的,只为让她早日离开。
阿种也要离开,要嫁给素不相识的男子……想到这里,家基心里一阵剧痛,一颗心像被人攥在手里。他能怎么办?自从被发配到西之丸,他与阿种许久不见了。他日夜煎熬,阿种的日子只会比他更难过,毕竟她孤身一人来到大奥,孤立无援。
广桥是个好人,但广桥也不能帮她,家基叹了口气。广桥反对他和阿种的事,他并不怪她。说到底,这段感情本就是不该有的。她只是他的妹妹,他注定要娶个出身煊赫的正室妆点门面,不管他喜不喜欢。
注定……他偏不信这些。家基握紧了拳头,关节处挣得发了白。四周陡然暗了下去,抬头一看,月亮不知去了哪里,半面天空都乌云遮盖了。风里带着浓浓的湿气,似乎要下雨了。初春的天气真是易变,方才还是宁静和煦的春夜呢。
家基提起葵纹提灯,慢慢地向回走。西之丸只住着他一位主君,余下数十名女中。女子胆子小,晚上一向不敢出门。若是落了雨,更蜷在房里不出去了。
家基心里升起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也许,也许今晚是个好机会。他在大奥呆了十几年,所有的小路都一清二楚。只需要等到深夜,等所有人入了梦乡,从大奥园子绕进去,拣草木葱茏的小道走,路上不会遇见人。
他抬头看天,有微凉的雨滴落在脸上,心里灼热,只觉得一阵痛快。他也不去擦,喃喃地说:“再下大些吧,雨幕是最好的隐身术。”
种姬自小胆气壮,不喜欢女中在房里陪寝。广桥尊重她的习惯,只让女中们在隔壁房间歇着,不得种姬大人召唤,绝不能擅自拉门进房。
静静的春夜,早开的杏花怡然自得地开放着,映着月光,显得更白了,活像枝头的积雪。杏花没什么香气,只有淡淡的类似脂粉的气息,混着草木馨香一阵阵飘进来。
种姬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是春天特有的味道。春天是万物新生的季节,可惜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女中铺好了被褥,小心翼翼地走了。近来种姬越发沉默了,她还是彬彬有礼,从未发过脾气,女中们也觉得危险。见广桥对她的态度越发客气,女中们也有样学样起来。
窗户开了一半,行灯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她苗条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拖得长长的,猛一看有些怕人,像是硕大无朋的怪物。
种姬呆呆地望着火苗,忽然觉得吹进房内的风带了些潮湿,下起雨来了。侧耳去听,有沙沙的雨声。春夜的春雨,杏花花瓣要被打湿了。
早该歇息了。女中怯怯地敲了敲门,似乎提醒她时候不早。种姬应了一声,把被褥盖在身上,做出睡下的样子。女中轻轻灭了行灯,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种姬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最初漆黑一片,不久习惯了,也能看见房中器物的轮廓。漏进来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在榻榻米上,是一片银色的方块。
她试着把手放在月光下,皮肤白得耀眼,微微泛着青。心头忽然涌上不吉的预感,她把手收了回去,默默地盯着月光看。
时间一点点流走,她没有一点睡意。最近一直是这样,怎么也睡不着,只有快天明时才能朦胧睡一会。
隔壁的女中早已睡着了吧。万籁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