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院有些心虚,讪讪地说:“当时鬼使神差似的,说了许多话,回头想想都有些不妥……”
“还说了什么?”德川治察垂下眼,脸上是灰色的颓丧。
“说将军故意针对田安家。”宝莲院自言自语般地说。
德川治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是笑,却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宝莲院猛地抬头看他,阿种再也忍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床前,哑声说:“治察哥哥,你不要这样,阿种听着怕。”
阿种一张脸白得可怕,花瓣似的嘴唇抖得不停,随时都会晕倒。德川治察定了定神,拍了拍她的手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宝莲院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隐隐知道自己犯了错,却没想到儿子的反应那么大。当着阿种的面,她恨不得地上裂一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母亲大人”,德川治察转头望向宝莲院,“你说的都是实话,一点没错。可你要求将军大人收回成命,说话要软和,态度更得软和,说那些有什么用,只是适得其反。”
“我知道了……明白了……我要再去见将军大人,请他原谅。我是御三卿的御帘中,也是天英院的养女,他该给我个面子吧?”宝莲院呜咽着说,眼泪直流下来,一滴一滴地洇进榻榻米里。
德川治察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嘴角带了浅浅的笑。
“母亲大人,如今一切都晚了。将军大人既然同意白河藩接走贤丸,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德川治察低头看着濡湿的指尖,轻轻地说:“贤丸一走,田安家要灭了。”
宝莲院一把攥住他的手,哀声说:“不会,不会!你的身子已经好些了,别说这丧气话。”
德川治察的目光从母亲脸上掠过,又停在阿种身上。她哭得伤心,小脸埋在双手间,肩膀微微颤动,像是经受着剧烈的痛苦。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觉得自己不会活很久了。”德川治察咳了两声,双颊涌起两块潮红。
“我不信,不信……”宝莲院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握得紧紧的。她的嗓音听起来陌生极了,阿种抬起头望她,形状姣好的眼睛肿了起来,脸上泪痕交错。
“阿种,过来。”德川治察向她招了招手,她向他凑得更近些。
“哥哥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从一开始就应该坚决,绝不放贤丸出去就好。可哥哥有些嫉妒,嫉妒贤丸得父亲大人宠爱,所以让人钻了空子。”德川治察盯着阿种的眼说。
宝莲院在一旁发出几声呜咽。
德川治察并不理她,依旧平静地说:“也许这是老天给的惩罚,惩罚我有私心。贤丸被白河藩收做养子,我却得了病,等我一死,田安家再没有男子了——田安家要灭了。”
“治察哥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阿种摇着他的手,嗓音细细的,像受了惊吓的小女孩。
德川治察无力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可惜没能给你定好亲事。不过你是好女孩儿,性格也强,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阿种什么都不想,只想让治察哥哥好起来。”阿种哀哀地哭了起来。
德川治察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着说:“生死早有定数,不是人力可强求的。”
宝莲院呆呆地坐在一边,治察转向她说:“母亲大人也要保重才好。”
细细琢磨起来,德川治察的话听起来句句不吉,像在交代后事。宝莲院和阿种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