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晚上在父母家吃了晚饭就干脆睡在家里。
早上八点,父亲破门而入。
“程意,快起来了!都九点了,还在睡。你看谁家的孩子跟你似的天天睡睡睡?人家在你这岁数都当爹了,谁不是起来照顾孩子为家庭奔波了?你就等着我俩伺候你,你还挑食。赶紧起来了!不知道帮你妈干点活?”
程意半眯着眼,瞟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八点10分。好家伙,哪来的九点?
“父亲,爸比,爹地,我为了工作上的事忙了好久了,让我睡会吧。”程意有气无力。
结果他并没有得到回答,才发现父亲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门口了。
跟这打游击呢是咋的?
母亲捧着碗豆腐脑,晃进门。
“你快起来吧,你爸刚买回来的豆腐脑,木耳黄花儿的卤,可香了。再不起来,凉了你爸生气。”
程意无奈,只好投降,“好吧好吧,豆腐脑才是他亲儿子。我马上起来。”
程意一边把烫死人的豆腐脑吹吹凉,一边伸手抓了一根油条。
正往嘴里塞的时候,父亲发话了。
“你还记得咱家楼下二楼的李叔叔吗?”
得,这是要开始了。
“他家的闺女从南方回来了,你俩要不接触接触?小时候可是一起玩过的。我看过那姑娘的照片,端庄大气。老李我们可是老同事了,知根知底的。你俩接触接触呗。”
程意嘴里塞着油条,还拿着勺往嘴里塞豆腐脑,一副生怕自己嘴闲下来得架势。摇头。
“你摇什么头啊?往前放两年,人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就是岁数大了,打算回家来,老李就这么一个闺女,可算催回来了。人同意跟你加个联系方式,你还拿乔上了。”
程意还是摇头,用沉默做无声的反抗。
“你别光在那给我摇头晃脑的,有话快说。”父亲有点来气了。
程意把嘴里给咽干净了,“我啊,不想接触,主要是不想你们这样强迫我接触。我到现在还没车没房没钱,就让我继续当个自给自足的饭桶吧。养家我真的不行。养孩子就更别说了。饶了我吧。”
说完他不停地朝母亲使眼色,但是很可惜,母亲全程沉浸在外婆包的小馄饨里,根本没接收他的信号。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田一鸣。
田一鸣是他在医学院的同专业同年级甚至同寝室的同学兼好友。本来他品学兼优,甚至申请到了一等奖学金,硕士毕业之后除去程意,他是另一个很有可能被招进实验室的beta。但是后来不知为何他放弃了,选择嫁给了一个高阶alpha精英律师。现在生了一个alpha女孩,在家带了这么几年孩子,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小学。他也有时间经常出来找程意聚一聚。
程意赶忙接通电话,没等田一鸣出声,他抢白道,“一鸣啊,我马上准备出门,你别急,你在aec的东门那个illy等我哈,我很快到。”
田一鸣一听便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陪他演,“好啊好啊,那我等你,你不用太急。回见。”
临时约田一鸣出来,程意也蛮不好意思的。
“一鸣,这么临时找你,让你匆忙了。”
田一鸣抿了一口咖啡,笑笑,“不匆忙,早就想出来了。你知道小学生有多难辅导吗?她那个爹也是,每天就知道挣钱,接案子去法院开会。孩子写作文写了些什么你知道吗?说什么喜欢她父亲,从来不骂她也不逼她学习。是,他都不回家怎么骂她。来气。”
说完,田一鸣叹了口气,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程意也没什么话可安慰他的,毕竟他没有婚姻生活,就连恋爱经历也少得可怜。
“你最近忙什么呢?”田一鸣突然问他。
“我,最近选题会结束了。马上要开始给同事当马仔。学校那边的课还是得抽时间去上。别提了,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爸要逼我去相亲。还好你电话救我来了。不然今天我怕是在我爸面前不得善了。”
田一鸣想了想,“还是多工作工作吧,别着急结婚。我结婚这么多年了,什么激情早就没了。他工作累,回来倒头就睡,留我一个人在那心火缭绕不得安眠。也就他发情期的时候缠着我没完没了。哼,平时的时候我骚得水都能把他淹了他不为所动,他易感期的时候我反而一滴水都挤不出来。这叫什么事儿。诶,”他话头一转,“你就没什么桃色新闻来讲给我听听的?”
看着田一鸣眨着大眼睛,一脸的“我想听八卦”。程意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方砚的脸。他赶紧把方砚从脑海里赶出去,意外而已,他在胡乱想什么呢。
程意搪塞他,“有什么桃色新闻啊,我给你展开讲讲我跟r+蛋白的爱恨情仇?还是跟n-抗原的极限拉扯啊?”
田一鸣赶紧摆手,“可别,我远离学校这么多年,现在就是文盲家庭主夫一个。我早就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了。你要是跟我讨论奶粉,我倒是能马上告诉你哪个牌子性价比最高,哪个营养含量最丰富。”
程意看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回忆起二人当年一起泡图书馆,为了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实验时用小白鼠程意因为不敢下手被吓得嗞哇乱叫,田一鸣在旁边笑弯了腰。那个时候的少年,面容阳光,笑声爽朗,身上总是带着能感染他人的朝气。他的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带着狡黠。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他笑起来眼睛的弧度没变,但是总能让人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变了。
程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值得吗?”
田一鸣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没得选。”
但他并没有向程意解释当年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晚上,程意突然接到田一鸣电话。
“程意,成峰他,他好像出轨了。”他的声音都在抖。
“一鸣,你别急,慢慢说。”程意脑中警铃大作。
“晚上他洗澡,我误接了他的电话,里面的人上来就说想他了。我问他是谁,那边说打错了,就挂了。我越想越不对。”
“一鸣,你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他今天去酒吧街附近陪客户,说是陪客户,估计有问题,你能陪我去吗?”田一鸣小心翼翼地问他。
程意略一思索,“我陪你去,这种事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程意陪着田一鸣一家一家酒吧找过去,终于在一家名为“夜色”的酒吧见到了陆成峰的身影。
陆成峰正跟一个打扮时髦的男生嘴对嘴喂酒。身边根本没有客户类型的人存在。
田一鸣怒火中烧,但是他尽可能地保持冷静。给了服务生小费,让服务生把陆成峰请出店外。
“啪”田一鸣一个耳光甩过去。
陆成峰被打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田一鸣你疯了?”
田一鸣气得发抖,“你当我傻还是当我瞎?我在家里带孩子,你呢,陪客户用嘴啊?真是难为你了,堂堂大律师为了客户竟然还需要出卖色相。”
周围路人见有瓜可吃,议论纷纷。
陆成峰脸上挂不住,“你赶紧回家,闹到外边来成什么样子,丢不丢人?”
田一鸣见他要糊弄过去,“你也知道丢人啊,咱俩结婚多少年了,我放弃一切跟你结婚,带孩子,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啊?你不想过你早告诉我啊,野食儿就这么香?脸都不要了!真嫌你脏!程意,赶紧带我去体检,谁知道这个脏男人把什么东西带回家了。”
这时候,陆成峰才发现隐藏在人群里,拍照录像取证的程意。
陆成峰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拉住程意往外拖。田一鸣见程意受牵连,赶忙上去拉陆成峰。两个beta的体力还是有限,敌不过高阶alpha。陆成峰还是挣脱了二人,并抢过程意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程意被大力拖拽后摔在地上,胳膊擦出老大一条血痕。田一鸣被陆成峰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并推倒在地上。
陆成峰走过来弯下腰,贴着程意地耳边恶狠狠地说,“今天我就当是田一鸣发疯,不跟你俩计较。视频上也能看见,是你们先动手的。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闹大了,都不好看。你带他回去,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就当没这回事。”说完,直起腰,整理了一下连褶子都不存在的西装,发丝都没乱,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吧。
程意没拿陆成峰说的话当回事,赶紧去看田一鸣怎么样。田一鸣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痛得冷汗都出来了,下体缓慢渗出血迹。
不对,如果只是摔了一下不会这样,程意强迫自己冷静,回头翻找手机。结果发现手机严重损坏,根本无法开机。无奈,他只好求助路人。
“麻烦有人能帮忙打个急救吗?我朋友状况不太对。大家帮帮忙。”
路人有拍照的,录像的,却没有一个人拨打急救电话。
“求求大家帮帮忙,人命关天!求求大家了!”程意都快哭出来了。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张张或看热闹或冷漠的脸庞。
事发突然,他不能乱动田一鸣,万一出现更严重的问题后果更严重。
绝望之时,一个人穿过人群,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蹲下。
“别怕,我打了急救,马上就到。”
程意抬头定睛看了这个蹲下的“陌生人”。是方砚!
“方先生!”程意顾不得那么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送到急诊,今天刚好白洵有值班。
白洵一看见程意跟着诊察床跑进来,赶忙跟上。
“怎么了?程意,出什么事了?”
程意急得不行,“老白,我朋友出事了。”
白洵听同事描述了一下症状,跟程意说,“你去外面等一下,相信我们。”
程意点点头,被方砚带着到外面地椅子上坐下。这时候,护士出来处理他身上的擦伤,他才感觉到胳膊一阵阵的刺痛。
方砚绅士地半环住他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抚他。
“如果,如果一鸣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陆成峰的。”程意掩面慢慢弯下腰趴在腿上。
方砚看他情绪波动过大,“你要不休息一会儿,检查还要一会儿,我帮你盯着。”
“谢谢你,方先生,我,我没法休息。我得确定一鸣没事。”
一会儿,白洵着人推着田一鸣出来往b超室走,手上拿着血检报告。
程意腾地站起来,“老白,怎么样。”
“他怀孕了。具体我得带他做b超检查一下。”白洵面色平静,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一会儿,白洵大步流星地回来,跟身边人说,准备手术。
程意慌了,心仿佛坠入深渊。
白洵简短又尽可能安抚地说,“是葡萄胎,现在是早期,中止妊娠就好,他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老白,我相信你。”程意签完字,盯着他的眼睛。白洵点点头,走进了手术室。
灯灭了。
白洵走出来,“他没事,挺成功的,现在还在睡。可以的话,把家人叫来照顾两天就能出院了。回去之后等恶露排净再进行性生活,其余术后护理,有护士交代。我到点交班了,你也撑了一夜,去休息吧。”
程意很感激他,“老白,谢谢你。”
白洵捏了捏鼻梁,摆摆手,“改天请我吃饭吧,上次说请我,到今天还没消息。”
程意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太忙了。”
白洵心里明白,只是笑笑就走了。
程意这才想起方砚也陪他熬了一夜。
“方先生,真不好意思,兵荒马乱地,让你陪我熬了一夜。”
方砚嘴角牵起,“没关系,我们算是朋友吧。应该的。”
“方先生,你回去休息吧,这大白天的还耽误你工作了。”程意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请假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陪你。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之前眯了一会儿,你可是实打实的一夜没合眼。”
程意摇摇头,“我想等一鸣醒。他要是醒了,身边没认识的,会很害怕的。”
方砚拗不过他,“好,那你去看着他,我给你俩去买点吃的,打点水。”
田一鸣醒了,一阵天旋地转,肚子痛头痛,哪哪都痛。
见到他醒了,程意赶紧按了铃通知护士。
“程意,我怎么了?”他声音虚弱。
“你怎么样?先等护士检查一下。”
“痛。”
“嗯嗯,我知道。”
等护士检查完,田一鸣也自己有个模糊的预感。
“你,”程意斟酌了一下用词,又觉得没必要,同是医学生毕业,都是强心脏。“你怀孕了,是葡萄胎,出血量太大,还好早期,昨天做了手术终止妊娠。”
田一鸣听完,并没有太大反应,“我知道我是怀孕了,想着还早,过些时候做孕检,没想到乱七八糟的事先发生了。还牵连了你,真对不起。这是上天告诉我不应该再给那个人渣生孩子。”
程意担心地看着他。
田一鸣拍拍他手背,“我没事。”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离婚,不过不是现在。
“他是律师,如果他想,他甚至能做到我净身出户,连孩子都不会留给我。
“我现在是个家庭主夫,没有收入,支出全靠他,就算上法庭,判决也不会偏向我的。
“我,打算忍他一段时间,把我应得的拿过来,再带着孩子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程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这些一片空白。“你如果需要我,就告诉我,我尽力帮你。”他只能说这些,算是给朋友的一点点支持。
敲门声响起。
“啊,是方先生。昨天是他帮我一起送你来医院的。”程意站起来去开门。
田一鸣见到方砚,很是感激。“谢谢你,方先生。麻烦你了。”
方砚笑笑,“不用客气,算是我见义勇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买了些清淡的粥水小菜。如果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先去上班了。只请了半天假。”他状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程意站起来,“我送你。”
走出病房,方砚问他,“你朋友遇上麻烦了吗?无意冒犯,我只是想帮帮你。”
“你听到了多少?”
“其实我买完东西一直在门外,害怕打扰你们就没进去。”
“谢谢你,但是我相信他,他能处理好自己的家务事。”
他知道,方砚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如果他愿意帮忙很可能是很大的助力,但是他不敢让方砚帮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和方砚无亲无故,只有过一次不算美妙的交集,方砚凭什么掏心掏肺地帮他。况且,这还拐了个弯,是他朋友的事情。他怕他还不起。他也没的东西可还。
方砚看出了他的顾虑,不过没多说什么。只是塞给他一张名片,告诉他,“如果遇上解决不了的难事,告诉我。”
回到病房,田一鸣冲他笑笑,“那个方先生,你们是朋友?”
“也不算,你那什么的时候他帮了我。对了,这几天我没课,研究所那边老白放我几天假。我陪你出院。”
趁着田一鸣休息,程意去买了手机补了卡。看着手里方砚的名片,程意思考了一下,并没打算直接存号码,而是把它夹进钱包最底层。
他去了田一鸣女儿的小学,接她放学并告诉她爸爸生病了,过两天就回家。小姑娘一听爸爸生病了,眼泪汪汪地要去医院看他。保姆也劝不住,没办法,他只好带着小姑娘去了医院。
“爸爸!”小姑娘一进病房就扑向田一鸣,眼泪汪汪的,“爸爸痛吗?肯定很痛吧。”
田一鸣心都化了,轻拍着她后背,但也没故作坚强,只是说,“很痛欸,但是爸爸做了手术,很快就会好,好了就不痛了。
“你这几天在家听周阿姨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里程叔叔陪着爸爸,爸爸很快就能回家。”
小姑娘不哭了,听话地点点头。“谢谢程叔叔。”
送走了女儿,田一鸣绷不住了。
“程意,我一定要有能力抚养我女儿,一定要把抚养权争过来。”
程意没多说什么,拍拍他肩膀。
学校那边落下一周的进度,程意很是焦头烂额,又得去学校跟各方沟通想办法在学期结束前把教学计划赶上,研究所那边也是紧赶慢赶才在阶段会议前准备好材料。
白洵在会议结束后把他叫住,“程意,最近怎么样?黑眼圈都累出来了?”
“啊,我没事,确实蛮忙的,不过还好,也算告一段落,事情都回到正轨了。老白,正想问你,周末有时间吗?我朋友,就是一鸣,他恢复得不错,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让我问你有空没。”
白洵笑了一下,“好啊,周五晚上行吗?我记得你周五没课。你小子,欠我的饭让你朋友代劳了。“
程意很是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最近真是忙昏头了,一鸣请客是一鸣,我个人是个人。“
田一鸣把餐厅选在了一家意餐,简单大方,最重要的是能吃饱。“
三人落座,都是医学生,白洵又只比他们小两届,师兄师弟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边吃边聊得也甚是开心。
突然白洵停下了手中的餐刀,面色不虞。
紧接着陆成峰出现在餐桌旁,“田一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田一鸣微微抬头直视他,“陆成峰,有什么事回家说,我在跟朋友吃饭,你的礼貌和教养呢?”
陆成峰轻蔑一笑,“好,那不介意多我一个吧?”说罢也不征求在场人的意见,直接拉开田一鸣旁边的座位,正对着白洵坐下。
白洵感到来者不善,虽然大家都戴着抑制贴,但是陆成峰身上那种不友善的气息是那种可以用生物本能感觉到的。他也并不甘拜下风,微笑着坦荡地跟陆成峰对视。
局面正尴尬着,“程教授?”一个男声从程意背后响起。
程意心想,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救了我老命的恩人。
一回头,是方砚。“方先生!”程意的声音除了惊喜还不乏感激。
“跟朋友吃饭?”方砚向他们礼貌点头。看到田一鸣和白洵,以及陆成峰,对田一鸣的问候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向陆成峰,“陆律师,又见面了,幸会。真巧,在这跟你碰上了。你跟程教授认识?”
陆成峰一副人模狗样,“我丈夫,田一鸣,跟程教授和白医生是同学,周末一起吃个饭。你这是?”
方砚挨个握手,“我是这里的经理,周末客流量大,来店里看看。你们慢慢吃,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小赵,”指了指大堂经理,“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见谅,我先去忙了。”走的时候还吩咐小赵上了一个果盘。
还好田一鸣和陆成峰没在店里吵起来,但是这顿饭吃得程意真心消化不良。送走他们二位,白洵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学校,程意同意了,“谢谢你,老白,麻烦你了。“
车上,程意跟白洵道歉,“老白,不好意思啊,陆成峰跟一鸣他们现在有点矛盾要解决,今天让你为难了。“
白洵摇摇头,“没关系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说句越界的话,陆律师这人蛮强势也蛮有占有欲的,可是一鸣师兄住院的时候,他怎么没有露面呢?“
程意打哈哈,“你也说了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到了家程意收到一条陌生手机号的短信:
程教授你好,我是方砚,冒昧打扰你了。今天太匆忙,也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希望你一切都好。田先生身体好些了吧,后来我也没冒昧再去医院探望,今日人多,没来得及问候。
程意看到这条短信,脑子里对方砚又多了一个印象:进退有度,礼貌得体,待人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对方砚这个人好感似乎又多了一分。
相亲,自古以来就是个难说的话题。
程意实在没办法,一直拒绝也不是个事儿。这次打算随便见几个应付一下爸妈,换一阵耳根清净。
“我跟你讲哦,男人嘛,就是要多多挣钱。你看我,”对面的男人啪地一声把自己的车钥匙拍在桌上,吓了程意一跳。又撩了一把自己那并不茂盛的刘海,“难得的是,我这种又帅气又会挣钱的男人。”程意看得木凳狗呆。忍不住反唇相讥,“油,太油了。这家的五花肉怎么这么肥。对不起我最近肠胃不太好,我可能需要去厕所吐一下。”
“你工资多少?咱们什么时候能结婚?我可以付房子首付,你能出装修吗?到时候我想把我爸妈接来一起住,他们还能帮忙带孩子。对了,我不太喜欢我老婆婚后还那么抛头露面,在学校接触那么多年轻学生……”算盘珠子都蹦程意脸上了,吃绝户也没有吃相这么难看的。
“你能养我吗?哥哥,我情绪价值可以给你拉满。工作?我都这么给你情绪价值了,哥哥~我不喜欢工作嘛~你养我好不好嘛~”好家伙又来个四体不勤的。
相了没几天,程意觉得比开了十天的组会还累。这世界是怎么了?人类物种多样性已经超越了科研水平。程意拍着白洵的肩膀,若有所指地说,“科研道阻且长,我辈仍需努力啊。”
白洵不解,“你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程意眼中无神,“无事,对人生的一点感叹罢了。我这辈子,还是跟科研和教学锁死吧。社会太复杂了,不适合我。”
“对了,”白洵喊住要离开的程意,“记得叫你朋友,田一鸣回来复查,前两天给他发了邮件,没收到回复。”
下班时间,办公楼外面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是方砚。
“你怎么来了?”程意不解。
“我约了你很多次,都没有回复。所以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我真的很讨人嫌。”方砚浅笑,“还有就是,我确实很想见你。”
真诚果然是最好的必杀技。
程意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太忙了。你别误会。”人倒是不讨人嫌,追人的方法嘛,可太古早了。
饭,二人吃得各怀鬼胎。酒,也喝得心不在焉。
方砚把程意送到楼下,程意开玩笑地指着面前的树林说,“方砚,熟吗?”
方砚失笑,“不能再熟了,程意,真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给你留下那么个坏印象,我真是……”
程意连忙制止,“打住打住,抱歉的话你可说得太多了。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那样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陷入假性发情?”
方砚的表情闪过一丝为难,但是又很快恢复如常,“我来,是送一个朋友回学校。后来发生了一点争执,情绪太激动了。刚好那段时间又临近我的易感期,外加之前跟你说过,误食了过期的药。剩下的,你都知道了。”
“我不过分打听你的私生活。我只是想告诉你,作为这里的老师,我也要对我的学生负责。希望你注意自己的安全,也要对别人的安全负责。”程意十分认真。
方砚点头,“真的很抱歉,我不会再有下次。程意,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我们见了这么多次面,这是我们第一次两个人的约会。我对你很有好感,你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程意心里之前隐隐有预感,但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表白,有些惊讶,“方砚,你这是认真的吗?”
“程意,我很清醒。我也很能确定,我对你很有好感,想见你,想追求你。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是认真的。”方砚目光炯炯,看的程意一阵心颤。
给他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程意第一次遇上这种场面,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先上去了,太晚了,你先回吧。”
方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俊不禁。他没有拒绝我,这是答应了?
看来今晚,有人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咳咳咳,”田一鸣被程意的话惊得呛了一大口咖啡,“你说,上次那个帅哥,他,跟你表白了?”
程意点头,“但是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答应他。”
田一鸣两眼放光,“条件这么好,干嘛犹豫啊?鼻梁那么高,难以想象以后会有多性福。这样你爸妈不久就要实现三年抱俩的美好愿景了。”
程意推了他一把,“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堪入耳。”
田一鸣并不赞同,“你这是没受过激素的毒打,咱们beta虽然不受信息素的控制,但是激素,这个人类又爱又恨的玩意,威力可不容小觑。话说回来,你对他有感觉没有?”
“不好说,他人不错,条件也蛮好的,但是我没啥天雷勾地火的感觉。”程意有点为难。
田一鸣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少年啊,人都说,没事少看那霸道alpha爱上我,重生之我的oga小娇妻。你这是把脑子看坏了吧。天雷勾地火,想啥呢?独属于ao之间的抓马与狗血,咱们beta,少沾。”
程意不想理他,“对了,白洵问你,你为什么不去复查。他都找到我这来了。”
田一鸣有些头痛,“最近事太多了,没顾上。”
“一鸣,身体重要。”程意有点严肃了。
“我知道,但是这些日子,我确实太忙了。忙着跟姓陆的演苦守寒窑十八载,浪子回头金不换,忙着查他到底背着我藏了多少钱,养了多少人,还有忙着带孩子。可忙死我了。我会去的,等我回去就打电话约时间。”
人生一百年,迟早要长眠。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但是程意还真没伸头的胆子。
自从方砚跟他表白之后,程意就想着办法躲着他走。程意自己知道,自己不想拒绝,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答应。“我这纯属精神病。”他有点自暴自弃地想。连下班,走的都是地下停车场的通道。“凭什么我自己跟做贼心虚的一样?操!”有时候暴躁的念头也会突然冒出来。
总有他躲不过的时候。比如上课。方砚好像知道程意在躲着他,人也不出现,东西倒是没少送。
只要他有早课,讲台旁边就会摆着自取的早餐,面包咖啡茶简单但一应俱全。一开始他还纳闷这是谁给的,看着托盘上面的标志,是方砚工作的地方。这讨好讨得,还真是够直白够刻意的。
“不行,我不能再吃了一鸣,”程意冲田一鸣摆手,“我最近长胖太多,裤子都快放不下我了。”
田一鸣翻个白眼,“哪能啊!这都是那些死a0注:同a恋里面当0的的好主意。社会的眼光都被这些人去搞设计给玩坏了。一个成年人,硬要把自己塞进青少年的衣服型号。现在的设计师品牌,穿不上才是正常。我劝你别被那些仇视成年人的死a0给pua得太狠了。前些天我试了一条牛仔裤,穿上就蹲不下来,鞋带都没法系,这居然还是最大号。哼!”他冷哼一声,“因为一件衣服把自己搞得生活不能自理。这才是他们对时尚的定义。”
“好骂,为你点赞。”程意竖起大拇指,“真后悔没给你录下来。”
田一鸣被气笑,“然后你发网上去再让我社死一次。酒吧门口打陆成峰那次,不就被人录下来还上了咱们本地头条,什么‘beta人妻剽悍捉奸,酒吧门口竟大打出手’。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的这是什么破标题……对渣男是一个字也不提。”
“你俩最近怎么样啊?跟方先生……”田一鸣又想起来八卦他们。
“唉,不好说,最近在躲他。不知道是不是要拒绝,也不知道要不要答应。”程意是真的有点苦恼。
田一鸣清了清嗓子,语调正经起来,“过来人跟你说一句,恋爱,要多谈,婚,可不要随便结。结了容易,离开可没那么容易。更别说,有些家庭连结都不容易。”
“你这是要进军哲学界了?你离婚的事办得怎么样?”程意突然想起来。
“姓陆的不同意,哪怕我说什么不要钱只要孩子。他死活不同意,说什么‘没有离婚只有丧偶,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之云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身边有人认识更好一点的离婚律师吗?陆成峰这孙子自己就是个律师,我一个人还真玩不过他。谈判我看是破裂了,不行就起诉,但是时间战线太长,我又没有工作。他要是想用时间把我拖垮,光靠那些零花钱,我怎么带我女儿。”田一鸣越说心里越没底。
“你要不要回学校来?先想办法做个行政类的职位,带着女儿会辛苦一点,但是总比坐吃山空强。”程意真的有点为他着急。
“这也是我今天想求你的事。程意,我是真的糊涂,当年你劝我,我不听,非要跳火坑。现在回头再来找你开口,这个样子很贱吧。我本没脸开这个口,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装大尾巴狼是无济于事的,为了把抚养权争到手,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能没有我女儿。”田一鸣鼻子一酸,差点儿掉出泪来。
程意知道,田一鸣敢爱敢恨,最是要强。当年也是因为和陆成峰真的相爱,现在二人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令人扼腕。“你在胡说些什么,当年我是有怪过你,但是我后来能理解你,我们做的选择都没毛病。我现在已经不再耿耿于怀过去的事,你也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不是吗?”
“程意,我懂你是真心为了我好。你说得没错,我是个懦夫,这么多年都只顾影自怜。”田一鸣眼睛一眨,直接掉出眼泪。
跟田一鸣见完面,程意突如其来一阵悲伤。婚姻到底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伴侣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心中本来在向方砚倾斜的天平也开始在回正。程意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是个赌徒,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在感情到来的时候是那样的摇摆不定。他其实很害怕感情赌输之后带来的一系列抓马,让自己这么多年在学业事业上面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程意主动约了方砚。
“方砚,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现在我还没有对于未来感情生活上的规划。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当朋友,但是,更近一步,我的答案是抱歉。”
“程意,我明白你的想法。我还是希望能为我自己争取一下。如果是因为田先生的事让你有所顾虑,我完全能理解。可是,爱情本就不是理性思考之后的结果。如果因为陆先生让你对我们有偏见,这,对我并不公平。
“如果你愿意,并且能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请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方砚很诚恳,真的。这动摇了程意吗?
程意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没来由的,他想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