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表情,显然已经是默认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心神不定,是不是因为令尊的仕途”,宇文禅看着他,极为认真,一字一顿地问道。
“哎,你怎么会知道”,刘树义见他猜到,索性懒得隐瞒了,直接问道。
“猜的”
“哦?”
“同样是兵败,令尊赋闲几年不能重新掌兵。齐王和窦诞便罢了,都是皇亲国戚。可是裴寂一旦起复,刘大人心中恐怕会有愤懑”,宇文禅说得很直白,直白到刘树义直接上前拉住他的衣领,低声说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所以,我猜对了”,宇文禅轻笑着说道。
“刘大哥,不必担心,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你如何待我,小弟看得明白”
“这种事,终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你就知道了,说明令尊并没有完全瞒住”
“可是我又能如何呢”
“你可以劝他,不然迟早有杀身之祸啊”
刘树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宇文禅给他倒的酒也不曾喝。
他心中明白,宇文禅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兹事体大,容我回去想想吧”
“刘大哥,此事刻不容缓,千万不要顾忌什么父子尊卑。你是刘大人唯一的子嗣,只有你能劝他,这是在救他的命,也是在救你的命”,宇文禅说得很着急。
“我知道了,那我回去考虑一下”,刘树义有些犹豫,准备离开。
临走,他还不忘补上一句,“十一哥儿,今日之事”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传入第三个人之耳”,宇文禅指天发誓。
“好,我信你”,刘树义重重点头,说罢便径直离开了。
……
第三天,回到校场集合的时候,宇文禅第一次见到了整个右千牛卫的人员。
各小队的千牛卫各自站定,高履行站在宇文禅这一队的最前方,校场高台之上是右卫大将军张亮。
张亮在台上训话,宇文禅有些听不清。
他身前的刘树义还是一脸愁容,现在人多眼杂,宇文禅也不好问他什么。
前面的高履行身形偏转向后,告诉他们,皇上要出巡了,指明要右千牛卫随行护卫。
今日便是出发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机会回去告诉家人,千牛卫自会安排人去报信。
骤然听到皇上要带他们出长安去,一众千牛卫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有一脸兴奋的,也有满面愁容的,还有面无表情的。
宇文禅显然是满面愁容的那一种。
千牛卫会派人通知家人不错,可是没人会替自己通知木兰姐姐啊!
算了,问题不大,她身为公主,老爹带着右千牛卫出门这点消息应该还是能打探到的。
张亮训话的同时,皇帝的车马已经从太极宫中悄然出发。
张亮训话结束,整个右千牛卫正好在城门处等着李渊的御驾。
宇文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李渊离开了长安。
……
并州,柏壁大营之外,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逐渐靠近。
他是燕叔同,唐俭的信使。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燕叔同终于从草原来到了并州的唐军大营之外。
他本是南阳公主的身边侍卫,跟着王显保护公主也算得上是一桩好差事,可是大隋突然就灭了,他们也跟着南阳公主漂泊流离。直到那一天,宇文禅师被南阳公主殿下亲口放弃,死在他们眼前。
自那以后,公主的心如死了一般,整日枯守佛堂。
王显等人虽然失望,却还是忠心耿耿地守护在她身边,只是,她主动遣散了自己的卫队。身边没了孩子,她即便是复国了又能如何。如今,南阳公主仅仅是一个政治花瓶了,再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和未来机会。
卫队被她遣散之后,一部分人跟着王显去了中原闯荡,燕叔同则是一个人来到了北方。当时他被一群突厥人追赶,被那牧民救了一命,举目无亲的他干脆留在牧民身边帮他放羊。
可是他毕竟是在皇亲贵胄身边待过的,安不下自己的心。等到唐俭被牧民救回来的时候,燕叔同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这是他回到中原再寻明主的时机。
于是,燕叔同毅然决然地接下了这个万分凶险的任务,半月时间,他穿越了整个并州来到柏壁。
如今,他精疲力尽地站在唐军大营门口。辕门处的哨兵看见他,连忙上前来将他团团围住,长条形的兵器架在他肩头。一个百姓装扮的成年男子,一声不吭地出现在大军门口,不是奸细还能是什么。
过度劳累的燕叔同甚至忘记了解释就已经晕了过去,最后的印象便是自己被一群人架着进入了军营。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捆在军营的柱子上面了,身前是一个手拿鞭子的士兵。
“你是何人”,士兵见到他醒来,开口问道。他手中的鞭子轻轻舞动,似乎只要燕叔同回答得让他不满意,马上就要吃鞭子一般。
“我是来给秦王殿下送信的,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哦,你这种说辞挺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继续”,士兵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还是将他当做奸细。
不过许是因为太过无聊,他还是耐心地想要听听燕叔同怎么圆。
“我这里有内史侍郎唐俭大人的信件”,燕叔同用尽了最后一丝丝力气,说道。
“哦,拿来我看看”,士兵有些相信了,主动上前,将手伸进他怀里,竟然真的抽出了一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