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闻宴祁陪苏晚青去做了第一次产检,她的早孕反应不算特别明显,除了偶尔会头晕,食欲增加以外,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秉着少食多餐的原则,闻宴祁不放心她在公司解决得那顿午餐,跟邢姨商量了一下,给她涨了三倍的工资,直接让她开始住家,中午那顿饭她做好送到公司去。
头一个月,闻宴祁每天晚上六点半都准时回来,周末也非必要绝不出去,每天在家不是给邢姨打下手,就是靠在床头捧着书看,《怀胎知识百科全书》、《科学待产指南》、《陪老婆怀孕》
全是从李泉那儿淘来的。
怀孕的事儿苏晚青没特意瞒过,但也没大张旗鼓地通知亲朋好友,闻宴祁那边也隻有李泉知道,原因无他,李泉的老婆刚生产不过三四个月,经验都是现成的。
孕九周的时候在医院建檔,算是有了重大意义,中午回去,两人还想商量一下挑个什么机会,跟亲友说一声,话刚说到一半,门铃响了。
邢姨出去买菜了不在,苏晚青催促闻宴祁去开门,他还在那儿慢悠悠地抠叶酸片,把水杯塞她手里,才淡声道:「谁能不请自来,还不知道家门密码?」
苏晚青愣了下,快速把药片就着温水吃下去,然后背对着他:「那你快帮我把内衣扣上。」
「不用。」闻宴祁把药放回床头柜的抽屉里,语气轻快,「他不会上来的。」
苏晚青还没搞懂他笑什么,他就端着空杯子走了。
下了楼,门铃声一道接着一道,期间还伴随着手机的震动,闻宴祁先是绕进厨房,把空杯子放进水槽里,然后才擦擦手去开门。
翟绪按门铃得不到回应,刚想改成拍门,下一秒,门开了一条缝,闻宴祁站在里麵,也没他想象中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样子。
「干嘛呢?不接电话。」翟绪握着门把手就打算往里拉,没拉动,又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闻宴祁单手插兜,平直无绪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两秒,落在他指尖刚点燃的的那支烟上:「抽完再进来。」
翟绪像是没听懂似的:「什么抽完?」
闻宴祁下巴稍抬,眼睛瞥向他的手,翟绪垂眼看,还不是这两口子大半天不开门,他掏手机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把烟盒带出来,掉地上一根,本着落地五秒还能吃的原则,拿起来拍拍灰就噙在了嘴边。
「你这消失的一个月去泰国啦?」翟绪鄙夷地盯着他,「这么矫情,你别做男人了你。」
他说完继续拉,可门还是纹丝不动。
「真不让我进去?」翟绪想到什么,「苏晚青不在家?你这屋里藏女人了?」
看他这副死活都不开窍的样子,闻宴祁那点儿想显摆的心思也淡了几分,握着门把的手缩了回去,双手插兜看着他:「要么你抽完再进来,要么我出去跟你说,我老婆闻不了烟味。」
翟绪听到这话:「你老婆又得荨麻疹了?」
「」听不到一句好的,闻宴祁作势就要关门。
「唉别别别。」翟绪又伸出手来拦,「到底什么事儿啊,你就不能直说吗?」
闻宴祁看着他求知若渴的眼神,啧了声:「直说怕你接受不了这个刺激。」
「什么刺激?」翟绪傻笑,「我最喜欢刺激了,说!」
「那行。」闻宴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让你进来是因为你要当叔叔了。」
翟绪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颤着声音,犹疑地问:「什么意思?」
闻宴祁拍了拍他的肩,嗅到烟味又蓦地缩回手,随意笑笑,「为了你小侄女,以后就少来吧。」
翟绪知道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几乎全世界都知道了。
当天晚上,沉寂了该有一年之久的婚礼筹备群重新活跃起来,翟绪在里麵不断刷屏,沈梳音紧随其后,非让苏晚青拍张照片给她,苏晚青隻能解释,才两个多月,还没怎么显怀呢。
众人吆喝着明天结伴来看她,又聊了好一会儿,杨沅沅的私信发了过来,泪眼婆娑的几个表情包之后,她说:【我感觉我还是小孩子,你却要当妈妈了。】
苏晚青:【你比我小一岁,确实还是小孩子呀。】
杨沅沅:【屁,我都26了,昨天我爸还打电话过来,说要我过年回家相亲呢。】
苏晚青哑然失笑:【你没跟他说你有男朋友了?】
杨沅沅:【我不敢。】
她年前谈了恋爱,是同公司的一个男孩,比她小三岁,交往得时候那男生本科刚毕业,两人在一起大半年,始终就没公开过,这事儿杨沅沅隻和苏晚青说了,包括不公开的顾虑,无非是觉得这不大不小的年龄差,她觉得不会长久。
杨沅沅:【像我这种年龄适婚的女性,谈了恋爱真的不能随便跟家里说,你这边还没想怎么样呢,家里人要是知道,肯定上赶着催婚嫁流程了,想想都烦。】
苏晚青虽然没体会过催婚的烦恼,但这种事儿也不难想,在老一辈人的眼里,年纪小也是女性在婚恋市场中的优势之一,年纪大了,这优势就会慢慢转化成劣势,你跟他们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八成还会觉得你读书读傻了,要么就是在外麵工作几年,学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安慰了她几句,杨沅沅又发来一个猫咪哭泣的表情包:【不说我了,你怎么样?怀孕是什么滋味,难不难受?】
确认怀孕后这一个多月以来,大约是因为还没显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苏晚青隻吐了一个星期,后麵慢慢没什么反应了,闻宴祁就去问了医生,得到可以适度运动的建议,就开始带着她锻炼。
每天早晚两次,天气好就在小区里慢跑,不好的话就在健身房,苏晚青之前运动不多,本来食欲就增加了,开始锻炼后更是容易饿。闻宴祁倒是没大惊小怪地不让她吃这吃那,完全遵守医嘱少吃多餐,在客厅和卧室都开辟了零食柜,保证她饿得时候随时都能吃到。
应付完杨沅沅和沈梳音的小窗聊天,临睡前,苏晚青躺在床上,拉着闻宴祁聊了许久,畅想着孩子生出来会是什么样。
医生建议三个月后才开始涂防妊娠纹油,可闻宴祁早早买了回来,每晚都给她涂,涂完肚子还翻麵去涂后腰,自打得过荨麻疹之后,他手法是越来越好了,手上动作没停,随意说着:「女孩像你,男孩像我。」
「不是。」苏晚青转过身麵对他,「我是说其他方麵,比如」
房间里隻留了落地灯,闻宴祁穿着黑色圆领卫衣,整个人显得沉静,看她「比如」了半天没说出话,兀自勾唇笑了声:「没有假设的话,我希望他会是一个自由的小孩。」
「他可能会是个男孩,也可能会是个女孩,但无论如何,我想让他知道人生是不设限的万种可能,我希望他是无拘无束的。」
换一句话说,性别无所谓,性格无所谓,总之,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感受最多的是不被束缚的快乐,即便那可能隻是个无法实现的乌托邦,他也会尽力搭就。
苏晚青听得莫名感动,怔了好几秒:「你会是一个好爸爸的。」
闻宴祁垂眸浅笑,客气地跟她互相恭维:「你也会是一个好妈妈。」
苏晚青躺下了,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人家也会是一个好宝宝。」
毕竟那么省心,几乎没让她受过什么罪。
苏晚青沉浸在类似于幸存者偏差的侥幸中,觉得怀孕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辛苦,直到七八月的时候,越来越大的肚子压得她常常在夜里气闷醒来,她才知道没有侥幸,孕育小生命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反復几次后,情绪上有了些小问题。
某次晚夜,她睁开眼睛,房间里留了盏小夜灯,光线昏黄,周围一片静谧,还能听见身畔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怎么,苏晚青平躺在床上,眼泪流进了鬓角。
她默默地哭了会儿,掀开被子想去卫生间,脚还没够到鞋子,身旁也有了动静。
闻宴祁坐起来,似乎是没适应光亮,嗓音带着刚醒的含混:「老婆。」
苏晚青低着头:「我上厕所。」
说完就穿上鞋走进了卫生间。
出来时她顺便看到门缝外透过来的明亮光线,想着闻宴祁应该是醒了,她去洗水台前洗了把脸,擦干后才推门出去。
闻宴祁站在床边,背对着她,已经换好了卫衣,沙发靠背上搭着两件外套,看样子是他刚从衣帽间拿出来的。
「这么晚了」苏晚青停在卫生间门口,语气诧异,「你要去哪儿?」
闻宴祁转过身看她,刚睡醒,眉上的刘海有些蓬鬆,他也没说话,走到沙发前拿上她那件暗红色的冲锋衣,走过来披到她身上:「睡不着我陪你出去走走。」
苏晚青没反应过来:「去哪儿走?」
她里麵隻穿了件单薄睡衣,闻宴祁直接把外套拉链拉上,抬眼看她,已是全然的清醒,声音也亮了:「现在四点半,带你去北山,还能赶上看日出?或者你想去哪儿,在小区里随便逛逛也行。」
苏晚青扣住他的手,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凌晨,闻宴祁将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漆黑长睫垂下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抱她入怀:「你哭没哭过,我闻都能闻出来。」
苏晚青把头埋进他怀里,听到这话笑出了声:「要不说你怎么是狗呢。」
煞风景是有点儿,但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夏天。
瑞思的产假有五个月,苏晚青提前三周申请,闻宴祁也开始休假,两人报了个产前培训班,在百汇商场顶楼,那一层全是母婴店,也是凑巧,隔壁是一家培训机构,前年和瑞思有过合作。
那天的小班结束,苏晚青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店门口的电视上滚动播放着广告,内容也算简单,一位妈妈辅导孩子语文作业,从妈妈、妹妹、爸爸以及我之中选择不是一类的,大约是根据性别区分的,可孩子选了妈妈,妈妈问她为什么,小姑娘理直气壮地说:「我和爸爸妹妹都是一个姓,你不是,你是外人。」
后麵就是孩子上了培训班,妈妈甩手不管多么轻鬆,跟之前的操心气氛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之类的。
闻宴祁拿了保温杯出来,就看见苏晚青眉头紧皱地站在那里,她肚子不算大的,大约是因为一直坚持在运动,孕晚期也隻胖了18斤左右,穿了件宝林绿的连衣裙,裙摆很宽,小腹看起来隻是微微拢起,可要想站得久,还是习惯单手托着。
闻宴祁走过去,把保温杯的吸管弹了出来,递到她嘴边,目光移向她刚刚一直在看的屏幕。
苏晚青喝完水,发现他也在看,随意吐槽了一句:「真的有妈妈看到这种广告会动心?怪不得他们品牌的广告预算越来越少了。」
闻宴祁收回视线,把保温杯盖了回去:「等我们的孩子生出来,让他跟你姓。」
这个话题一直没讨论过,但乍然听到,苏晚青还是有些意外,挑眉看他:「你愿意?」
「我不在意这些,就算是在意,也站不住脚。」闻宴祁低头看她的肚子,「孩子是妈妈生的,爸爸就哆嗦了一下,讲道理也该知道谁付出的更多。」
「什么哆嗦不哆嗦的」苏晚青打了他一下,「刚刚还说胎教呢。」
闻宴祁唇角弯起几分:「他又听不懂。」
六月底,苏晚青住进了医院,生产过程还算顺利,六斤八两的一个小姑娘,当护士把孩子抱给她看的时候,苏晚青还跟做梦似的,有点儿不敢相信。
直到摸上宝宝的小手,垂眸看了眼,米粒般大小的指甲跟塑料片似的,她才绽开笑容,看向床边的闻宴祁:「她好像个小玩偶哦。」
闻宴祁一直没说话,等到护士把孩子抱走,他举起苏晚青的手,贴近了唇边,嗓音还哑着:「老婆,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
虽然生产一切顺利,可他全程陪产,看着她从抓着床单小声哼唧到后麵,眼泪像不值钱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当时闻宴祁站在床边,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恐慌。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混蛋的人。
漫长余生里,隻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事情,他再也不想让爱人经历第二遍。
窗外阳光明媚,仿佛带着驱散阴霾的力量,整间房都是亮堂堂的,苏晚青眯了眯眼,睫毛上还有水光,她勾起唇角应道:「好。」
孩子刚出生的那个月,查琴之从阳钦县赶了过来,她还住在湖山区的小别墅,每天天亮就来左岸水榭,家里有五个人,邢姨做饭,查琴之和月嫂负责照顾小宝宝,闻宴祁照顾她顺便学习怎么抱孩子、换衣服尿布之类的
隻有苏晚青一个人,每天懒散地躺在床上,不是晒太阳就是看电视。
查琴之背着闻宴祁偷偷说过她一次,宝宝取名苏堇禾,她很不理解:「跟你的姓就算了,孩子你多少也管管,一米八几一个大男人,天天隻能围着孩子转,时间长了免不得会心生怨言。」
她是喜欢大包大揽的性子,苏晚青也不想跟她争论,闻宴祁喜欢孩子喜欢得紧,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做得,昨晚她醒来想喝水,刚坐起来就在摇篮边看到一个摇晃的人影,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看,苏晚青问他看什么,他回头说梦到孩子哭了。
想起来他当时恍惚的表情,苏晚青笑了声:「他人呢?」
「书房吧。」
苏晚青拿着手机起身,看到查琴之身上还挂着围裙,劝解道:「妈,你歇会儿吧,让你来是看看孩子的,不需要你干活。」
「早上又有人送了几套小衣服过来,」查琴之也起身,「我洗完再歇。」
苏晚青脚步顿住,回头看她:「谁送的?」
查琴之摇摇头:「一个女的,四十多岁的样子,戴这个乌漆嘛黑的墨镜,把衣服放下就走了,里麵还有个小金锁,我拿给小闻看了,他给收起来了。」
苏晚青若有所思地去了书房,怕宝宝睡了,没敲门,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头进去,闻宴祁怀里抱着孩子,麵前的书桌上搁着一份报表,正在争分夺秒地看着。
电脑有辐射,这段时间公司里的项目文案和报表,都是李泉整理成纸质版送过来的。
闻宴祁看到她,眉梢轻挑,用口型说了句:「过来。」
苏晚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了会儿,宝宝睡着了,肉乎乎的小脸靠在爸爸的肩上,嘴巴都挤成嘟嘟嘴,睫毛虽然稀疏,但胜在又长又直,皮肤褪去了黄,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
「这是我生得吗?」苏晚青压着声音,得意地弯起唇角,「怎么那么好看。」
闻宴祁没说话,隻是仰起头,苏晚青看清他的意图,弯下腰,贴上了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过去,他贴近她耳畔:「你生得,像你。」
苏晚青轻笑了声,想去拉椅子坐到他旁边,椅子一角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声音不大,宝宝动了一下,闻宴祁轻轻拍了几下,声音很轻:「妈咪不是故意的,宝宝原谅妈咪吧。」
闻宴祁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卫裤,明明单看年纪也不大,可手臂里托抱着一个小娃娃,大约这世上所有的不和谐都是因为没看习惯,苏晚青之前还想象不到他抱孩子的样子,如今天天看着他胸前挂着的小挂件,竟也和谐得很。
苏晚青不敢再拖椅子,坐远了几分,觉得眼前这一幕特别美好,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放下手机,宝宝就又睡着了,闻宴祁歪着头看她,压着声音:「我上午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儿。」
「什么?」
「球球。」闻宴祁侧头,煞有介事地研究了几秒,「她的脸,好像个球。」
「」苏晚青的嫌弃都写在了脸上,「你现在下楼去溜溜,看见五隻宠物狗,有三隻都叫这个名字。」
闻宴祁听后扬起眉梢:「翟绪也这么说。」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商量了一个不那么像狗的小名,叫小包子,倒是也衬闻宴祁的心意,反正用来形容那张肉乎乎的小脸蛋也是恰如其分。
回了房间,苏晚青用刚刚拍得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照片里,拉上的窗帘还是透了些光,闻宴祁背对着坐在椅子上,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有几缕发丝落了光,而他清隽眉眼低垂,正在看怀抱中熟睡的小宝宝。
两分钟后,动态上多了一个小红点,有人点赞了,她不看也知道是谁,那是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她打开梅清的对话框,什么话都没说,就看见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两分钟后还是没有新消息过来,苏晚青放下了手机。
她能做得不多,再多,也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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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一百天的时候,翟绪嚷嚷着在家办个百日宴,苏晚青将近四个月没上班,正閒得发霉,于是就同意了。
请了两位厨师,来得几乎还是当初参加婚礼的那几位朋友,说了不用送东西,可依旧没人空着手来,都说想沾沾喜气,杨沅沅带了小金镯子,翟绪兄妹俩买了块羊脂白玉,梁蔚轻给宝宝准备了能穿到三岁的衣服,苏量依比较特别,带了把电吉他过来。
「斯摩曼的啊,可值钱了,反正我那乐队也解散了,送你女儿吧,五岁就能抱得起来了。」
苏晚青哑然失笑,刚想道谢,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往旁边看,翟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是没朝向他们,可耳朵就差竖起来听了。
「别搭理他。」苏量依嗤了声。
那吉他是翟绪送的,确切来说是上星期刚送,多吉利,送的时候她那乐队刚刚解散了,苏量依觉得她跟这吉他八字不合,想还给翟绪他非不收,还跟她说不要可以扔掉。
二三十万不是小钱,斯摩曼也确实难得,苏量依舍不得丢,正赶上今天这个日子,在群里看了一圈儿,她能想出来的东西全被别人送了,索性就把吉他送了过来。
翟绪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苏量依装没看见,问苏晚青:「我戒烟了,能抱抱你家姑娘不?」
苏晚青笑了声:「那你可能要去排队。」
自从人到齐,苏晚青自己就没抱过孩子,杨沅沅和沈梳音抢着抱,苏量依走过去,等了会儿没机会接手,干脆拿出手机,录了段小视频。
虽然出月子后她们也没少来过,但几个月的小孩一天一个样,几天没见就长开一点点,一百天的进步就是会笑了,沈梳音捣鼓着她的小相机,捕捉了好几张小包子咧嘴笑的照片。
苏晚青站旁边看了会儿,没瞧见闻宴祁,又往厨房看,他正在水槽边洗水果,梁蔚轻站旁边,两人像是在聊着什么,没一会儿,梁蔚轻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目睹着梁蔚轻从厨房出来,苏晚青悄悄溜了进去。
邢姨在背后备菜,闻宴祁在洗车厘子,一颗颗饱满果子在他冷白的手指里浮浮沉沉,苏晚青低头看了会儿,问他:「你刚刚跟老梁说了什么?」
闻宴祁撩起眼皮:「你问这个干嘛?」
苏晚青神秘兮兮:「我刚刚听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闻宴祁挺直的颈项透着倨傲,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下移,最后停在某处,唇角勾起几分,戏谑地笑:「多大?」
「有你的大吗?」
苏晚青属实没听明白,怔了几秒后反应过来,看了眼背后忙碌的邢姨,见她没注意到这里,才羞赧地拍了他一下:「你能不能正经点?」
自从她怀孕以后,两人就没再同房过,孕中期和出月子以后有过几次边缘性的聊以慰藉,男人不够尽兴,就演变成嘴上占便宜,没人的时候他骚话说得一套接着一套,仿佛看她脸红有什么精神快感,能颅内似的。
闻宴祁笑了声:「行,正经一点,什么秘密?」
「就是那个」苏晚青搅着手,「梳音刚刚把我拉上楼,跟我说了一件事,然后求我帮忙,还让我顺便求求你也帮忙。」
「她有什么忙是我们俩能帮上的?」
翟绪就这一个妹妹,嘴上虽然厉害,生活里是真的疼她,从小到大都是有求必应的,更别说还有梁蔚轻,这个没有血缘关係的假哥哥,有时候翟绪乱吃飞醋,都觉得他俩更像亲兄妹,沈梳音对他没什么好脸,对梁蔚轻那可是小天使一样乖巧可爱。
闻宴祁低头洗水果,半晌隻听见水声,抬起头,看到苏晚青憋闷的脸色,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事情,你先说。」
「就是」苏晚青欲言又止了一会儿,但想起刚刚沈梳音双手合十求她的模样,还是开口了,「梳音说她打算过生日的时候跟老梁告白。」
她刚听到这事儿时也震惊了好久,印象里这两人一直是以兄妹身份相处的,苏晚青孕晚期包括生产后这几个月没怎么跟沈梳音聊过天,问了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年初,沈梳音参加了校园十佳歌手的比赛,在朋友圈说了这事儿,决赛当天梁蔚轻去看了。
「就这么简单?」苏晚青有些难以置信,「他专门去看你的?」
沈梳音摇摇头:「那天下午他去开发区办事,晚上回去的时候经过我们学校,顺便去看看的。」
那就更无法理解了,苏晚青问她:「你确定吗?」
沈梳音捂着自己的胸口,认真地说:「当我下台的时候,看到他捧着一束花笑着朝我走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跳加速,突然比刚刚在台上还紧张。」
这事儿听起来太匪夷所思,小姑娘大一上学期受了情伤后再也没谈过恋爱,这是时隔两年后第一次跟她聊自己的感情问题,苏晚青没好意思泼冷水,下了楼就来找闻宴祁支招了。
「你了解老梁,我跟他也不算熟,就隻知道他喜欢过赵荟西,这几年也没见他跟谁交往过,他是不是就喜欢那种不爱搭理人的高冷御姐啊?你觉得他会喜欢梳音这种小姑娘吗?」
闻宴祁听到这话,沉默了好几秒,才关上水龙头:「这事儿没门。」
翟绪要是知道了,别说十年兄弟没得做,他能提刀把梁蔚轻砍了。
他塞了颗车厘子到苏晚青嘴里:「老梁自己知道吗?」
苏晚青嘴巴鼓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帮不了,你也别帮。」闻宴祁帮她擦了擦嘴,眼睫垂下来,目光平直无绪,「翟绪不会同意的。」
才二十一岁的小姑娘,可梁蔚轻今年已经过完三十岁的生日了,别说翟绪了,梁蔚轻自己就不可能答应,他俩刚认识的时候,沈梳音还在上小学,梁蔚轻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闻宴祁几句话把她的想法堵死了,苏晚青忧心忡忡地转身看,沈梳音还在兴高采烈地拍照,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选了条多难走的路。
好在她还年轻,年轻时的热爱都很短暂。
闻宴祁察觉到她骤然低落的情绪,想起什么,声音漾着浅浅的笑意:「你知道刚刚老梁跟我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女儿样样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闻宴祁顿了几秒,「长大后谈恋爱,带回来一个黄毛小子跟你说那是她男朋友。」
苏晚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怎么办?」
闻宴祁耸了耸肩:「能怎么办?教她保护好自己,剩下的,让她自己去体验。」
苏晚青捻起盘子里洗好的一颗车厘子,礼尚往来地塞到他嘴里:「你最好是。」
依她这三个多月的观察,闻宴祁就是个十足的女儿奴,晚上起夜去看孩子的次数比她还多,明明产前上了培训班,都听老师说了不要让孩子养成抱着哄睡的习惯,可每晚临睡前不抱着哄一会儿,他自己就像没着没落似的,压根睡不着。
「她现在就是小包子,除了哭和笑什么也不会。」闻宴祁站姿懒散,为自己辩解道,「等她长大后就知道了,爸爸是爱她的,但同时,她也是自由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后众人蹲坐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聊天,到了小包子进食的时间,苏晚青抱着孩子上楼,杨沅沅像是有话说,跟着她一起上去了。
果不其然,门一关上她就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男朋友跟她求婚了。
苏晚青听笑了:「什么时候,你答应了吗?」
「在电影院求得,人太多,我怕他下不来台,就答应了。」杨沅沅嘆息一声,走到床尾坐下,「他这周末还要带我去见他妈,我有点害怕。」
苏晚青知道她害怕什么,笑着宽慰:「女大三抱金砖,你又没比他大多少,怕什么啊?」
「我知道,就是」杨沅沅挠了挠脸,「我觉得他还不够成熟,你说求婚那么大的事儿,他都没暗示我一下,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我要真不答应他,他还能真在那儿长跪不起啊。」
「我估计他还真能。」
苏晚青生孩子之前见过她那个男朋友一次,完全长在杨沅沅的审美点上,一米86,宽肩窄臀,留个寸头,还是她最爱的单眼皮,杨沅沅读研那会儿天天想着谈恋爱,心心念念的理想型就是这种小狼狗型的男友。
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麵,苏晚青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杨沅沅,有一回她心血来潮剪了个狗啃式刘海,自觉丑得没脸出门见人,那男生还专门在网上自学,熬了两个通宵给她勾了顶帽子。
虽然款式不咋地,还漏风,但至少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的。
「我之前觉得跟他就是玩玩,没想过以后,可他现在求婚了,我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必须要决定的时刻,往前就是结婚,往后就是分手。」杨沅沅苦恼地嘆了口气,「说实话,我觉得他都没想好结婚代表了什么,估计就是脑子一热求得婚。」
苏晚青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隻能充当倾听者的角色,听她絮絮叨叨地聊了会儿,杨沅沅列举着对方的优缺点,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讨论床上功夫的问题时,她问苏晚青:「我感觉他挺厉害的,但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麵,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个什么水准。」
说完就惋惜地看向苏晚青:「要是跟他结婚,那我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了。」
苏晚青轻轻晃着摇篮,试图捂住小包子的耳朵,慢声细语地说:「宝宝长大后不要学沅沅小姨哦。」
杨沅沅:「」
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临走前,杨沅沅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她:「给,我都帮你洗好了。」
苏晚青打开袋子,隻看到零星的几块黑布,随口问:「这什么?」
「情/趣/内衣。」杨沅沅语气十分平静,宛如当年把避孕套塞进她包里时一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一年没做过了吧,看看,小脸蜡黄蜡黄的。」
苏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