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中午刘安被揍之后,就灰溜溜的回家了,他被徐志骇破了胆,欺软怕硬的天性叫他不敢声张。可夜晚伤被刘母发现了,随即刘父也知道了这事,之前刘安有过欠赌债被揍的经历,家里生意做不下去,就是为了给他还赌债。
刘父怀疑儿子又去烂赌,要赶他出家门,刘安欺负他娘和妹妹,却对父亲很惧怕,连忙说了实情,说中午在三岔路遇见罗春桃卖糖水,他喝了两碗起了口角,罗春桃和她弟弟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把他摁住一顿毒打,刘安添油加醋说的很夸张,唯独没说自己言语轻浮举止轻佻冒犯人姑娘的事情。
“我的儿啊,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咋不早说,娘一定给你讨个说法,这事不可能善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刘母就打听清楚罗家的地址,直接找上门来。
文桂芬心里一咯噔,有些没底,昨儿春桃和幺儿做了啥她不清楚,春桃胆子大的没边,脾气上来了揍刘安一顿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心里犯嘀咕脸上可不能显心虚,文桂芬也不是啥软柿子,她往凳子上一坐,看着刘安他娘:“这是我家,你一来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劈头盖脸就找我要公道,呵,你倒是说说清楚,要什么公道?”
刘安他娘有备而来,早酝酿好了说辞,把春桃、罗小弟还有那个陌生男人合伙揍她的宝贝儿子的事情说了。说着说着刘安他娘气的晕了头,刻薄的说:“早听说你家这女儿不是个善茬,作风、品性都不好,我一开始还不信,想着两家结亲,得亏没成!果然是无风不起浪,退过一次婚的二手货能有什么好!”
“那个男人是谁啊?嗯?一个没嫁人的大姑娘,和个男人搅合在一起,呵,要不要脸!我说没准啊,还没嫁成人呢你就要做外婆了!”
杀人诛心,刘安他娘牙尖嘴利,知道怎么说最能中伤人。文桂芬气得脑子嗡嗡响,她一贯是吵不过就上去打,不过这回没等她动手,一向不掺和娘们儿间事情的罗友良先动了手,他站起来猛拍一把桌子,差点把上头的泥碗给震到地上去,方脸黑面的罗友良沉下脸来活像个阎罗,他像只老虎一样猛地往前一窜,逼视着那个胡说八道的婆娘:“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胡乱泼脏水,我把你牙给掰了!”
刘安他娘后退半步,心里有些怕,暗怪这唐媒婆又编瞎话。原来唐媒婆在和刘家介绍罗家情况的时候说,罗家老两口子都是地道本分的庄稼人,老实又厚道,刘安他娘信以为真,这才一个人找上门来,且说话毫无顾忌,她本以为自己做久生意见多识广,拿捏两个乡下泥腿子不成问题,没想到遇到了硬茬。
“证据?我有的是证据,今日来告诉你们一声,我儿子不能白挨顿打,你们家人商量商量,看看这事怎么了了吧,我等你们的信儿。”刘安他娘见势不妙,甩下狠话就准备走。
“你站住!”文桂芬拽住她胳膊,今天不把事情闹明白她
不能叫这婆娘出去,春桃和陌生男人一起打人的事情传出去,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春桃的名声要是毁了,等于逼她上绝路,流言蜚语是软刀子捅人,杀人不见血。
春桃紧贴着门板,努力的听堂屋的动静,可惜隔了十多米加上两扇门,她听不见完整句子,只能通过破爽的只言片语,大概弄明白这是刘安他娘找麻烦来了。
“爹!娘!让我出来,我和她说,这事我占理!”春桃拍着门板喊道。
罗家其他人也围拢到堂屋,罗友良拿出钥匙让罗大郎把春桃和罗小弟房门上的锁打开,将人都带到堂屋来。春桃昂首挺胸的大步走了进来,毫无畏惧的看了刘安他娘一眼。
只这一眼,刘安他娘就明白,这是个顶厉害的姑娘,别的姑娘见到长辈害羞带怯,这位是雄赳赳气昂昂,那叫个理直气壮。
“昨天我遇见了流氓,那个人叫刘安,幸亏有我和小弟机警,和路过的好心人一起收拾了这个臭流氓!你不是想知道咋回事吗?就是这么回事。”春桃不卑不亢大声说道。
刘安他娘气白了脸:“你胡说!我儿子不是流氓。”说着扭脸对文桂芬罗友良说:“看看你们的好女儿,睁眼说瞎话,编故事呢。”
春桃大声说:“凭啥说我编故事,我有证人,把你儿子叫来,我们对质。”
证人说的就是徐志,罗友良一听就觉得耳熟,但是他现在脑子很乱,一时没想起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而是赞同的说:“春桃说的对,我们对质,谁说瞎话谁说真话一目了然。”
说着叫罗小弟去徐家村请这位叫徐志的证人,罗小弟一听要他去找昨天认识的英雄大哥,高兴的说好,撒腿就去,还是文桂芬叫住他,往他头上扣了顶草帽,太阳渐渐升起,没草帽遮阳可不行。
“当街耍流氓告到官府去要下大狱蹲大牢,你等着吧,你现在把事情闹大了,你儿子等着蹲大狱吧。”春桃挑张凳子坐下,用手支着下巴说。
刘安他娘恶狠狠地回:“你才蹲大狱,我看你要浸猪笼!”
春桃笑了笑,她知道现在她越笑面前这个精明的女人越忐忑不安,自己的种啥样这个女人应该很清楚,春桃云淡风轻的说:“我不会,因为我呀问、心、无、愧。”
刘安他娘开始坐立不安,刘安这孩子不仅好毒,还有些贪色,面前这死妮子人虽不咋地,但是刘安他娘不得不承认,长的蛮俊,刘安被勾引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也有可能。
天呐,不会这死妮子说的才是真的吧。刘安他娘想到这里那叫一个后悔,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再呆下去,说什么她也得走,回去再好好问问刘安,不然心里没底,虚得慌。
但为时已晚,罗小弟已经带着徐志进院门了,罗小弟一进一出,全程不过两刻钟,按照这个时间他最多走到半路。
“幺儿,你咋这么快。”文桂芬迎出去说道。
罗小弟头戴草帽,手里拿着一个布袋,里面传来田鸡的叫声,他仰着头对母亲说:“娘,真是太巧了,我刚出村就遇见了徐志大哥,他正好路过。”
路过?这也太巧了。文桂芬来不及多想,她打量着徐志,见这后生精壮高大一身正气,十分和气的说:“徐兄弟,昨天的事情春桃已经告诉我了,多亏遇见你出手相助,眼下,还有一桩事要麻烦你哩。”
徐志点点头,说他路上罗小弟已经把情况告诉了他,他愿意帮忙到底,文桂芬大喜:“谢谢你啊徐兄弟,快跟我进来。”
徐志跟在她身后:“文大婶,您是长辈,叫我名字徐志吧。”
堂屋里,刘安他娘已经满腹不安,见外面走进来一个大黑影,差点没吓的从凳子上跌下来,徐志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和春桃很相似,两个人说话都不卑不亢的,不过徐志更加高大威猛,并且刘安他娘现在失了底气,在徐志简略的说了昨日的事情之后,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回去问刘安,问清楚了我再来。”刘安他娘诺诺说完就要走,春桃追出门冲她背影大声说道:“要么让他负荆请罪,要么我就去报官!”
刘安他娘眼前一黑,这是招惹了一只母老虎啊,她走得更快了。
……
徐志帮了大忙,罗友良留他在家吃晌午饭,说中午好好喝一顿感谢他,徐志没有推辞答应了。这一点令罗友良很欣赏,直来直去很和他脾气。
文桂芬给罗小弟一些钱,让他去割一斤肉,沽两斤米酒回来,接着招呼春桃、儿媳妇去灶房准备晌午的饭菜,徐志带来的田鸡也成了中午的一道好菜。
趁着二媳妇去房后摘葱的空当,瞅见周围没别人,文桂芬压低嗓音问:“这个徐志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成亲了没有?”
春桃正在引火,不知为什么听见她娘这话脸就红了,她答:“我咋知道呀。”
“我看着像没成亲的。”文桂芬边淘米边说。
春桃不禁好奇,问为什么。
文桂芬笑笑:“这还不简单,看他穿的那身衣裳就知道了,下摆上刮破了个口子没补,侧边开了线也没缝,家中肯定没女人嘛,估摸着娘也不在了,家里要有女人照顾不能叫男人穿破衣裳出门呀。”
“娘,你真是神了,昨儿徐志大哥说过,他还没成亲,家里只有爹和弟弟。”春桃说。
文桂芬眯了眯眼睛:“你们昨儿还聊这些了?”
春桃祥装镇定的继续烧火,暗恼自己话多,正想怎么答的时候,二嫂吴秋华摘完葱花进来了。
多了一个人在,文桂芬不说话了,春桃松了口气。
另外一边的堂屋里,罗友良和徐志坐着聊天,两个沉默寡言的人搁一块竟然有话聊,聊田地里的庄稼,说上山打野味,说经典的戏文,天空海阔样样都说,罗友良好久没遇见过这么聊得来的人了,激动的说:“今中午我们哥俩好好喝一顿,我们是相见恨晚。”
徐志摆摆手:“您是长辈,不敢称兄弟,如果不嫌弃我,让我叫您罗叔吧。”
陪着罗友良聊了个尽兴后,徐志见外面柴禾堆的柴禾不多了,站起来说要帮忙劈柴。
“哎呀,你是恩人、客人,怎么能叫客人做事哩,坐下喝茶吧。”罗友良劝道。
但是徐志已经站起来往柴禾堆走去了。
这时候屋里的大嫂说:“我觉得这位徐志兄弟有些面熟。”
罗大郎问:“你见过他?”
大嫂摇摇头:“我瞅他像当年第一回 登我家门的你,抢着做事逗长辈高兴。”
作者有话说:
周四上榜了,将随榜更新
下次更新时间是周五(910)中午12点
春桃
◎明天还来◎
罗大郎听了媳妇的话后赶紧摆手:“你别乱说,徐兄弟纯粹是好心,莫胡思乱想。”
“男大当婚,女大当配,徐兄弟是好心人和他看上咱春桃不冲突嘛。”罗家这位大嫂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针见血。不过理是那么个理,罗大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敢情徐志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再次看向院里劈柴的徐志,眼神不由得起了变化。
再说院里,文桂芬看见徐志在劈柴,连忙从灶房中出来要夺他手里的斧头:“哎呦,你是咱家的大恩人,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哩,咋能叫恩人卖力气干活儿,你快放下吧。”
徐志摇摇头:“没事,我的力气正没地施展,不让做不舒服。”
文桂芬还要劝,边上的罗友良接话了:“你个娘们儿懂什么,我们男人有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出去憋得慌,我徐兄弟想劈柴,你就让他劈!”说罢挥手对边上的罗二郎道:“二郎!把家里那把新打的斧头拿过来给你徐叔用!”
“行,是我多嘴了,徐兄弟你劈吧。”在外人面前,文桂芬向来很给罗友良面子。
徐志劈了一担柴,筋骨刚活动开,趁着罗二郎去拿利斧的空当,他再一次强调:“罗大叔,文大婶,你们是长辈我是晚辈,叫我徐志吧。”
罗友良现在可稀罕徐志了,徐志说啥就是啥:“好,咱俩有缘啊,既然你不愿意做兄弟,那以后就做我干侄子吧。”
“行!罗大叔。”搞定辈分这件事情之后,徐志松了口气。
一家人除罗大郎外都觉得称呼这种事无伤大雅,爱咋叫就咋叫呗,只有罗大郎觉得不对劲儿,被媳妇点了一句后,他左看右瞧越发觉得徐志没安好心。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两盘炒青菜,一盘青椒五花肉,还有一碟下酒的茴香豆,最招全家喜欢的却是徐志带来的田鸡肉,这个季节的田鸡又肥又大,加青椒和酸豆角爆炒后再加豆豉酱闷熟,出锅前洒上点紫苏叶提味,简直是人间珍馐,田鸡肉又嫩又香,吃了一口还想来第二口,特别开胃。
见大家都说好吃,徐志谦虚的说:“昨夜睡不着随便去田里捉了点,改日我多捉些送来。”
罗大郎全程没主动夹过田鸡肉吃,也没太吭声,只闷头扒饭吃菜,听见徐志说还要送田鸡来,飞快的接了话茬道:“徐兄弟,不用了,我们不爱吃。”
正开心嚼着田鸡肉的罗家人齐齐抬头,一向沉默的罗大郎突然睁眼说瞎话,还挺稀奇,于是大家都不说话只默默的看着他,罗大郎:“……”
他干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不劳烦别人了,晚上我去捉。”
罗友良极度不满:“老大,说啥呢嘛,徐志怎么是外人!是自己人。”
“多谢罗大叔的抬爱和喜欢,徐志敬你一杯!”徐志立刻端起酒杯,说完后一口喝尽,这潇洒利落的态度得到了罗友良的高度赞扬,多少年没遇见过喝酒这么爽快的人了,好,真好,罗友良觉得自己和徐志实在是相见恨晚,又帮徐志把酒添满了。
徐志谢完罗友良,又端起酒杯对罗大郎道:“罗大哥,别客气,我晚上歇着无事,你得照看娃娃,捉田鸡这种事就交给我吧,顺便捉些鳝鱼给大嫂吃,这杯酒敬你。”
说完又喝一杯。
罗大郎怔了怔,徐志说话条理清楚,合理周到,令他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莫非是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边上的罗二郎见大哥愣愣的不说话,赶紧用胳膊肘轻碰他一下。罗大郎惊醒,端起面前酒杯回干了酒。
……
吃罢晌午饭,已经到了半下午,后来沽的两斤米酒喝完了,罗小弟这跑腿的又打了几斤回来。男人们你一杯我一杯,越喝越上头,罗家父子都喝得晕晕乎乎,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轻飘飘,一开始还强撑着,后来被各自的媳妇摁到床上睡觉了。
“徐志,去我们幺儿床上歇会晌吧。”文桂芬说。
徐志一个人喝倒了三个,却只有三四分醉意,他摇摇头谢过文桂芬的好意,说自己不困睡不着觉,接着起身往院里去,说要把剩下的柴全部劈完,正好出出汗解酒意。
“哎呦,这咋好意思。”文桂芬对这高大勤快的后生仔简直要喜欢到骨子里。
徐志答:“没事,这是举手之劳,自己家人不用客气。”
半下午气温最热,空气仿佛凝滞一般不透一丝风,徐志没劈多少就出了一身汗,文桂芬站在在一旁说:“你把衣裳脱了吧,□□力干活时穿着衣裳多难受。”
徐志便将外衫脱了,里面还有件薄里衣,很快,薄薄的里衣就被汗水湿透了,白色麻料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劲窄的腰和隆起的胸肌,春桃坐在灶房门口洗碗,正对着徐志,一抬头便能看见徐志的身体,以及他挥汗如雨卖力劈柴的样子。
她都不敢抬头了。
春桃洗好碗,见徐志脱下来的外衫扔在柴禾堆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将针线筐取出来,然后将他的外衫放在膝上,先将开线的地方缝好,又用一块近色碎布贴在破洞后,仔细的缝补平整,曾经的破口经她一双巧手修饰,几乎瞧不出来。
徐志穿上被整理一新的衣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能嗅到衣裳上不属于他的清香味。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罗小弟和春桃送徐志出村,到村口时徐志说胃不太舒服,想喝口热水,他的头号支持者罗小弟立刻拍着胸脯说他回去拿,说完一溜烟的跑了,春桃和徐志站在村口的大树下等他。
春桃不矮,可徐志站在她身边就像座大山似的。
“徐志大哥,是不是中午酒喝多了不舒服?”春桃问。
徐志摇头:“我只是想支开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