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族长习惯地往旁边一伸手,没摸到茶杯才讪讪地收回,“民善啊,咱们是几十年的亲家了,孩子们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这把老骨头病得不中用了没来盯着,你花坡兄弟就知道闷头干活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还是你说说吧。怎么回事、心里有啥都说出来,今天趁着大伙都在就把事了了,眼看亚岁年关的,咱们不能压着火不痛快是不?”
王二叔的面色又恢复了来时的平静,“花叔,我这心口窝子还疼着,让我们老二说吧。林喜,你给花氏族长从头到尾说说怎么回事。别怕,一五一十地说一遍,有族长在他们不敢动手打你。”
众人面上肌肉抽搐,王林喜上前一步,面色平静地把这几天大嫂到花家受到的待遇一一讲明,连谁说了什么话都一个字不差地复述一遍。
一脸朴实憨厚的王林喜一句句地复述众人的话,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蓝怡却心中震动,一直知道王林喜记性好,只是没想到好到这等程度!若是王二叔家条件再好些能供得起他读书,定能鱼跃农门、光宗耀祖的。
“我家老二这点随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记性好,他哪说错了你们现在就提出来,别事后又闹不认账。”王二叔摸着烟杆,看着众人。
花家众人哑口无言,人家一字不差地念了一遍,他们有啥好说的?门口的一堆脑袋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嗡嗡地讨论起来。
花氏族长面色不好看,这事明摆着是花家不占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圆场。
王二叔接着说道:“花叔,咱们心里头发凉啊。别的不说,就林山他姨骂出的话,哪句是当长辈的该说的?林山媳妇嫁进来几年,孝顺老人、善待孩子,老实本分,你们到北沟村打听打听,提到林山媳妇,哪个不是竖着大拇哥称赞的?怎么到了花家,就被他姨说成气死、毒死姥娘、勾搭表哥、下作不堪的泼辣户了?这一个个的屎盆子,哪个传出去也够林山媳妇被吐沫星子淹死一百回的!”
花家姨母从没吃过嘴亏,杠道:“王民善,你别睁着眼说胡话,蓝氏要真是个好样的,她就该跟我一样守着孩子过一辈子,林山死了两年就勾搭汉子改嫁出门子,她本分个屁!”
花氏族长胡子颤抖,恨不得把花家姨母一巴掌拍到地底下去。
王二叔抬眼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胖脸,语气平和,“花二妮,你别摆这个谱,有些事我都不稀得说!永熙二十三年,贾谦他爹去后不到一载,你看上咱们北沟村死了婆娘的周财主,托周家村的胡媒婆替你提亲,要扔下仨孩子出门给周财主当填房,胡媒婆说合不成,你自己穿的花里胡哨的往北沟村跑,我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这才过去十年你自己就不记得了?要是林山媳妇跟你一样,我们王家真不敢留着她!”
此话一落,满室哗然,不知谁忍不住嗤笑出声,堂屋门口挤着的一堆脑袋也哄笑起来。花家姨母脸赛猪肝,抖一身肥肉指着王二叔的鼻子,“你,你,你个……我不活了!我的亲娘啊——”
花氏族长再也受不了了,“花二妮,你给我闭嘴!”
花家姨母马上闭嘴,坐在椅子上再也不敢抬头。
蓝怡强忍着笑意,王二叔这话说的真是解气!她没见过周财主的填房也就是周小胖的娘什么模样,但想来周财主再没审美观,也不会看上花家姨母这一款的,她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还是太没自知之明?
王二叔对众人的表情视若不见,接着说:“林山他大舅母,刚才你们说要林山媳妇拿出今年的一半收益给花家填账,还腆着脸说给林山媳妇一成股份等着分银子,她不出这部分钱就不让她改嫁。你们这一大屋子的人,除了花老三一个个都点头,你们也真敢要!”
眼看着花家姨母吃了亏,花家大舅母脑子比她灵活点,陪着小心说道:“民善兄弟,不让她出门的事可不是我说的,至于银子的事,咱们不是在和你商量么。呜呜,我们家出了事,婆婆也去了,连个主心骨也没有,一大家子就等着砸锅卖铁还账了,我不操心还有谁操心?这才腆着脸跟你提这话,林山媳妇是个好孩子,她要是有银子能睁眼看着亲舅、亲姨和兄弟姐妹们挨饿受冻?呜呜,林山媳妇,你要怪就怪大舅母,都是我不对,不该跟你提这事啊!要是我大妹还活着,要是林山还活着,咱们也不能这么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