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别乱动。”对方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小黑还没给旁人骑过,你再乱动,它要发脾气了。”
谢让浑身僵硬,就连吐槽宇文越给这乌云踏雪起的什么破名字都顾不上,连忙抓住宇文越的手臂:“你、你快放我下去!”
“别怕,我说笑的。”宇文越道,“它很乖的,老师摸摸它,让它熟悉你。”
谢让一只手死死抓着宇文越,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落在身下马儿的鬃毛上。
小黑打了个响鼻,没有表现出排斥。
谢让紧拧的眉宇舒展开来,大着胆子又摸了两下。
消瘦纤长的手指被那漆黑的鬃毛衬得愈发苍白,宇文越搂着怀中柔软的身躯,神情忽然变了变。
他不自在地往后挪了几分,意识到这似乎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
宇文越抿了抿唇,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换马车?”
“为何?”谢让已经不怎么怕了,还伸手拍了拍身下的马儿,“它很听话呀。”
“……”
它是很听话。
但有别的玩意不太听话。
宇文越张了张口,见谢让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开口。他暗自叹息,勉强平复下躁动的心绪,轻轻抽了下缰绳。
马蹄轻踏,缓慢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城内不许策马疾驰, 这是帝师当年亲自定下的规矩。
况且,南征军刚打了胜仗,宇文越宣布举国欢庆三日,城内如今热闹非凡, 骑马几乎寸步难行。
宇文越早有预料, 出了宫门后, 便径直带着谢让往城外去。
他们平日里都不常离宫,谢让就连城里的路都没记得多少森晚整理, 更不用说城外的。他只当宇文越是信步乱走,直到二人策马穿过一条树木葱郁的小径。
出现在面前的, 是一大片野湖。
今日是个大晴天,湖面波光粼粼, 倒映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势。湖边垂着一排柳枝, 随风浮动, 半遮半掩间能看见湖对岸静谧的村落。
是与城中截然不同的景色。
“如何, 这里景色不错吧?”宇文越语气颇为得意, “上回从行宫回京的时候看见的, 幸好没找错路。”
谢让眉宇舒展开来,却只是不动声色:“尚可。”
宇文越撇了撇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两人策马沿着湖边缓缓前行,前方湖岸边, 泊着一艘简易的小舟。
宇文越问他:“想游湖吗?”
谢让迟疑片刻, 还想再说什么,揽在他腰间的双手却忽然施力, 直接抱着他下了马。
谢让:“……”
虽然他知道宇文越这段时间一直在练武, 而且从身形力量变化以及飞鸢的评价来看,进步着实不小。
但随随便便就把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抱起来, 是不是稍微有点离谱了?!
习武之人了不起啊???
谢让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归结为今年冬天病了好几回,瘦得太多了。并且暗自下定决心,之后一定要再多吃点。
宇文越自然不知道自家老师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将马匹系在湖边的一棵树干下,便迫不及待拉着谢让上了小舟。
今日天气好,湖上吹来的风亦是暖洋洋的,带着隐隐约约的花香,最适合泛舟湖上。
唯一的问题是……
“右边,往右边!”
“我刚才就在往右!”
“你身子别偏,船要被你压翻了!”
这两位当朝最大的掌权者,划个船划出了堪比打仗的气势。简陋的小舟在湖面上摇摇晃晃,谢让哪里还有什么欣赏风景的心情,抓着船舷只想骂人。
他刚才就想问了,这小兔崽子平日里在宫中都不怎么游湖,他真的划过船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仅宇文越没划过船,谢让也没划过。
折腾到两人都精疲力尽,小舟才终于勉勉强强停在了湖中央。
谢让倚在船舷一侧,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
他的对面,宇文越擦了擦额前渗出的薄汗,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这一番下来,他比谢让还要紧张。
他自己落水倒没什么,谢让这身体好不容易才被他养好了些,要真落了水,指不定又要病一场。
早知道就不拉着他胡闹了。
宇文越一时有些后悔,忽然,迎面泼来些许水花。
宇文越下意识偏头躲过,抬头看去。
谢让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一只手仍垂在船舷边,沾湿了水,晶莹剔透的水珠缀在指尖,缓缓落入湖面。
“你……”宇文越喉头泛起一阵干涩,“你做什么?”
“罚你,谁让你瞎折腾。”青年笑意敛下,做出一副不悦的模样,“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方才宇文越挥桨的力道太大,溅起的水花直接泼在了谢让的衣摆上。
谢让爱干净,身上从来都是纤尘不染,可如今,那素雅洁净的衣衫上晕开大片水渍,还沾了些零星的泥点子。
“对不起。”宇文越乖乖道歉,“回宫后我帮你洗洗?”
“你洗?”谢让眉梢一抬。
宇文越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穿的衣服都是寝宫里的小太监洗的,还能帮他洗衣服?
“少看不起人,我以前也帮母妃洗过衣服。”宇文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