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药?”宇文越轻声重复,勉强恢复了理智,“所以,那药服下去,是不伤身的?”
“那是自然。”冯太医点点头。
宇文越闭了闭眼,手下松了力道。
从谢让病倒到现在,他一直贴身照顾,就没好好睡过一觉。缺乏休息的大脑几乎难以思考,就连思绪都迟钝了不少。
幸好,要真是吃了那什么避子药才病成这样,那不就成了他害的。
幸好不是这样……
等等。
避子药是假的???
宇文越抬起头来,神情慢慢变得惊愕。
冯太医重重叹了口气:“老臣这些天啊,成天心惊胆战,只敢告病在家,就怕被谢大人问起啊!”
“好在现在过了这么多天,已经错过了那避子药的服用期限,陛下可以放心了。”
“不过,未免被谢大人发现端倪,陛下还是应该早做准备才是。”
宇文越脑中嗡嗡作响,恍惚问:“做、做什么准备?”
“自然是尽早将那位安顿下来。”老太医望向宇文越,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万一真怀上,您就要当父亲了呀!”
宇文越:“……”
宇文越:“??????”
宇文越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发走冯太医, 又是怎么回到寝殿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床边,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发呆好一阵了。
他知道那催情香可增强乾君的繁衍能力,太后派个坤君来给他下毒, 为的就是这个。
但谢让是个中庸, 他原以为中庸是不会……
宇文越伸手探入被子里, 握住对方冰冷的手。
老太医不知实情,走时还满脸喜色, 看着高兴得很。
但宇文越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谢让这身子骨弱成这样,他如此尽心尽力地护着, 还时不时要病一回。
若真是有了身孕,他……他得吃多少苦头?
而且……
他会很生气吧?
谢让现在仍然只将他当做学生, 对他并无特殊情谊, 之前那一番作为, 也不过是为了帮他解毒。
如果让他知道, 他定然会生气的。
宇文越忽然间想起, 这人先前是怎么对付那个对他不敬的吏部尚书之子。
听说, 那次从御书房回去之后,吏部尚书当真用谢让赠的那把刀,生生将他儿子那玩意切了下来,叫他再也没办法去外头招惹别人。
宇文越浑身一抖, 悻悻收回了手, 继续盯着床上的人发呆。
常德忠走进殿内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叹了口气, 走到宇文越身边, 温声劝道:“陛下,谢大人刚服了药, 应该还会睡上一阵,您……是不是也去休息休息?”
后者没回答。
少年极缓慢地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常德忠一眼:“你那会儿……疼吗?”
常德忠一愣:“啊?”
“就是,你进宫时那个……”少年望向他,满脸都是绝望,“疼吗?”
老太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吞吞吐吐:“太、太久了,奴才不记得了。”
宇文越收回目光,悠悠叹了口气:“记得帮朕找个技术好的。”
常德忠:“???”
常德忠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陛下,您千万冷静啊陛下!”
谢让这回预料得很准,第二天一早,他的烧果真退了。再过了一日,精神便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可以正常下床。
不过宇文越仍然不放心,强行要求他在床上又躺了许多日。
谢让连着在床上躺了小半月,躺得骨头都要酥了,刚被太医确认可以外出,便拉起宇文越去御花园透气。
“走慢些,当心脚下。”少年天子跟在帝师身边,时不时提醒一句。
青年刚大病一场,整个人清瘦了许多,脸色也仍有些苍白。但今日难得是个晴天,谢让又大病初愈,心情还算不错。
听见少年在身旁不断念叨,他只是偏头笑了笑:“陛下,我是风寒,不是摔断了腿。”
这条路又平又宽敞,哪用得着这么担心?
“可你……”宇文越张了张口,没继续说下去。
他沉默地将人扶着,那俊秀的眉宇无意识拧起,又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平。
“好啦,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小心点的。”谢让笑着道。
宇文越一愣:“……你知道?”
“当然知道。”
谢让走了几步便觉体力不支,示意少年将他扶去路边的凉亭。二人在亭中坐下,谢让叹了口气:“你不就是怕我又生病吗,这几天吓到了吧,常公公说你都没怎么睡。森晚整理”
宇文越:“……”
谢让打算在凉亭歇歇脚,跟在身后的宫人连忙上前,将事先备好的避风幕帘往凉亭四角上挂。
谢让支着下巴倚在石桌旁,饶有兴致看他们忙碌。
宇文越在他身边坐下,仍是沉默。
他还没有将冯太医换药的事告诉谢让。
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避子药只有前三天吃才有效用,就算现在告诉谢让,也为时已晚,只能给他增添烦恼。
这人身体才刚好些,这种时候,是不能忧虑烦心的。
而且,说不定只是他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