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浑身又是一颤,条件反射般躲开。
谢让:“?”
“抱、抱歉!”徐衍忙道,“只是恩公身上……带有乾君的信香,小生……”
他昨晚险些进入雨露期,受不住这么重的乾君信香。
谢让默然,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以你的成绩,去府学照样能做出一番事业,说不准日后还能考入国子监,做个讲师。”
他顿了下,继续道:“可你这样费尽心思混入会试,万一被人发现,是会被剥夺功名,一无所有的。”
“……就这么想要那顶乌纱帽?”
他这话说得重,但语调依旧温和,神情也看不出任何讥讽之意。
徐衍与他对视片刻,又低下头:“小生……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本该平步青云的人生,因为那一道分化全数逆转。
不甘心多年的寒窗苦读一夕之间成了泡影。
更不甘心,胸中的抱负再无机会实现。
谢让注视着他,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起原主过去的影子。
如果原主曾经真是坤君,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么?
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也要让自己变回普通人?
谢让沉默片刻,道:“一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去。”
“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你的会试,不要再做这种结党营私之事。如果你真有才华,你不需要仰仗任何人。”
徐衍愣了下:“可、可我的身份……”
谢让:“照我说的做,其他的事,你暂时不必考虑。”
“小生明白了。”徐衍直起身,又深深朝谢让行了一礼:“多谢恩公。”
谢让点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件事:“我身上……有很浓的乾君信香?”
徐衍神情顿时变得极不自在,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让皱眉:“让你说就说。”
“是的……很浓的味道。”
徐衍偷瞄他一眼,又难为情地低下头,连耳根都红起来:“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都是。”
谢让:“……”
谢让走出房门,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院子里的少年。
少年在人前从来端着一副帝王威严,此刻负手立于院中,颇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任谁也想不到,这人昨晚还拉着他哭哭唧唧,小狗似的在他身上乱蹭。
他可不就是小狗吗?只有小狗才喜欢在别人身上留味道、圈领地。
谢让心情复杂,只庆幸无论是宫中内侍还是禁军侍卫,大多都是中庸,闻不到他浑身这离谱的信香味道。
不,还是有人知道的。
谢让扫了眼同样候在院子里,今天都不怎么敢与他对视的飞鸢,忽然觉得很是绝望。
少年倒不觉得自己这番行为有什么问题,见谢让出来,他抬眼看向他,语调波澜不惊:“如何?”
“……”谢让道,“回去再说。”
二人回到主院堂屋,谢让派人将徐衍送出了丞相府。
徐衍进府时意识不清,走时亦蒙着眼,到最后都不知道昨日救了那二人的身份。当然,只要他最终能通过会试,进入殿试,他们必定还会再见面。
不过……
“你真想为了一个书生破例?”宇文越问。
二人没急着回宫,而是留在丞相府用了早膳。谢让早晨没什么胃口,一碗鸡汤小馄饨磨蹭了半天只吃下几个,看得宇文越直皱眉头。
青年浑然未觉,慢悠悠喝着热汤:“律法中对于坤君的限制本就不合理,此前也有不少朝臣提出过异议。谈不上破例,只是要不要放开这限制罢了。”
他顿了下:“陛下,我真吃不下了。”
两句话的功夫,面前的小碟子里已多出了一小块清蒸驴肉,半个鹅掌,和一大团凉拌白菜丝。
宇文越动作一顿,执着地将最后一筷子溜鸡丝夹到谢让面前的小碟中,若无其事:“离会试就差几个月,现在放开限制,民间恐怕会有意见。”
谢让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无声地叹了口气。
原主骄奢淫逸,这丞相府的早膳不比御膳房规模差。不过用个早膳,大大小小十几道菜摆满了桌,谢让看一眼就饱了。
他挑挑拣拣,努力吃了口白菜丝,才道:“现在是来不及了,不过陛下登基至今还没开过恩科,正好现在朝中缺人,可以借这个机会,在来年开一回恩科。”
与正科不同,恩科通常是在秋季,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借着这大半年时间逐步推行政策,应当还来得及。
宇文越点点头:“太傅说得有理。”
朝中不仅是缺乏有志之士,更是因为先前帝师掌控朝政,而各自为营,真正愿意拥护宇文越的人很少。就算没有这桩事,他也打算开个恩科,多吸纳些新鲜血液。
至于是否让坤君为官,宇文越反倒不那么在乎。
只要才华品行皆可,就是坤君也无妨。
毕竟……
宇文越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后者给他夹了一筷子肉,平静道:“陛下若觉得没问题,这事就交给臣去办了。”
“……是没什么问题。”宇文越面无表情,“只要太傅别再把碗里吃不下的东西夹给我。”
这块驴肉,明明是他刚夹给谢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