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方才还有点悲伤的心绪全没了。
桂若雪阴沉着脸去实验台了。他看起来是忘记了方才的忧虑,其实任何人都知道,他并没有。
他的心中时刻笼罩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定感,和惧死又向死的意志。
可宁明昧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他拖着木屐,背着自己的剑向外走。他越过关押何因的冰牢,越过正在研究蘑菇和鸡的雪竹,越过生产线上的六指胡杨。
形形色色足以被定罪的怪人之间门,唯有他步履坚定,一抹黑色在霜雪之中惹眼,却始终不停。
于是在后山尽头,他看见了巫云。
巫云站在那里,身材瘦削,神情淡漠。雪风吹起他雪青色的袍角,他瘦得像是一片纸。
宁明昧问他“怎么了”
巫云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如果他不在工厂那里,
说明他一定有话要说。
“我听任淼说了外面的病。”巫云说,
“这种病,我好像听说过。”
宁明昧道“请细说。”
在前往烨地复仇之前,巫云曾以伍医师的身份,在人界四处云游行医。于是他曾在一座小镇的酒馆里,听说过这样的病症。
人咬人,还会传染这样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巫云细心聆听酒鬼们的传言,有一人说,这一定是一种特殊的毒药。
“比起毒药,它更像是诅咒,或者蛊虫或者某种,有灵、有生命的东西。”巫云说。
他的话语引起了一名女子的注意。那名女子于是邀请他共饮,与他共聊那奇怪的病症。女子最后笑道“或许那作乱的东西,的确是一种有灵的东西。”
巫云道“那会是什么”
女子说“不知道或许是一种愤怒吧人的情绪,可是十分复杂的。”
“复杂的人性,往往会滋生出比任何事物都要可怕的东西来。”
随后两日,巫云又在酒馆遇见两次那女子。那名女子戴着斗笠,与人说话时轻言细语,十分有礼。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他一种使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而且,她似乎注意到了巫云的活死人身份。
第三次相见时,女子告诉他,自己要去下一座城镇了。
巫云那时松了口气,可那名女子看着他,吐出了下一句话。
“你还有一件未竟的事要做,对么这对你至关重要。若非如此,你不可证道,不可解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巫云猛地看向她,眼神戒备。女子却丝毫不介意他的无礼似的,微笑着将一样东西递给他。
“若是在那之后,感到无处可去的话,不如来找我吧。”她说,“带着令牌,去人界的皇城中,你会找到能找到我的地方。你身上的气息让我感到,你与我,会是同道中人。”
“他们不配让你感到绝望。”
她递出的东西,是一块令牌。
巫云道“因此我想,那些人会不会和清极宗中此刻发生的事件,有所关联。”
巫云同时向宁明昧展示的,还有那块木牌。
木牌上绘制的东西像是火焰,又像是一片祥云。
火与云
宁明昧道“谢谢。我会留意的。”
巫云摇摇头。他没再说更多的话,只是转身走入风雪。
宁明昧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想。
若是那日他没有出现在烨地,巫云是否就会被那神秘的斗笠女子带走了呢
斗笠女子是谁,她带走巫云,又是想做什么为何她说巫云身上,有与他们相似的气息
事情光是想是想不明白的,首先得是去做。
宁明昧看着缥缈峰满峰白雪,只觉得这修仙界也像一片白雪。白茫茫
之下,
,
还是形状可怕如鬼爪的枯藤。
外面因弟子发狂肃杀冷寂,宁明昧这里倒是红红火火人来人往。距离下午比试还有一段时间门,宁明昧开完五场会,悍然出峰,去的却不是任何热闹的地方。
而是张质真处。
张质真是栖真峰峰主,栖真峰也是最早被宁明昧殖民的一座峰。张质真是法修,是女修,但她不漂亮,不窈窕,看起来是个后中年女子,有些发福,年轻时能修为至此也是因为极其刻苦,有一点点运气但不多,不善言辞。
从现代的角度来看,张质真是这样的一个外聘来的教授,比较苦闷,没资源,也不善社交的老黄牛导师。自己的科研能力也不太行,带着一群同样苦闷的学生,有时候回答不上学生的问题,还得笑呵呵地和学生说自己回去查查也确实会查,只是还是看不太懂。当教授,不过是靠着本职月俸养家糊口罢了,这份钱不多,还得时刻给弟子们贴钱。
也正是因为峰主如此,很多人都忘了栖真峰本来是个干什么的峰,只因他们距离医庐近,又大多方便在那里帮忙,于是这些人渐渐地把他们当成医疗峰,而且法修的法术里本来也有医疗法术张质真也渐渐接受了这一点,毕竟是别人下达的任务,于是整个栖真峰就在别人的期望和推锅中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医疗峰的形状,兼修一点法术。
有什么伤患都往他们那儿扔。
张质真这儿没什么资源,而且比起没人管的潜圣峰和从前的缥缈峰,杂事儿还多,所以在十二峰里也是倒数的去处。但张质真人还是挺不错的,弟子们有什么事常找她帮忙,她能力有限,但总会努力地帮他们看看,不像宁明昧闭关,常非常摆烂,郑和光出门开公司。而她自己好像也已经没什么上进的心思,在工作之外,已经过上了普通的织毛衣、炖鸡汤的糊口生活。后来宁明昧用她的弟子,她也是笑呵呵的,让他们多到缥缈峰去学一学,整个峰都被缥缈峰带走了,也从来不见动气。
平日里,栖真峰混混日子,干干杂事,忙归忙,但好歹就这么过去了。但这回,偏偏摊上点事。
正是弟子发疯一事。
宁明昧进入栖真峰时,还听见山门外有弟子在抱怨。
“都怪栖真峰没看好那些弟子,现在好了,整个宗门都乱得不行。”
“怎么管的这个峰,真是宗门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