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
钟文双目里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他无力地掩面,声声泣泪:“已经十九年了,我每个晚上好像都会梦见他们,梦到我的孩子喊我爸爸,梦到惠芬质问我,为什么不帮他们报仇!”
“昨天是他们的忌日,我又梦到惠芬了。”
梦里,钟文回到了过去。
他走过熟悉的小巷,走进楼道。
顺着青灰色的石梯,他来到了家门口。
跟往常一样,他仿佛能闻到妻子煮好的饭菜香,能听到儿子女儿嬉笑打闹的声音。
可当他推门而入,饭菜香化为了血腥味。
嬉笑打闹声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爸爸!救我!”
“呜呜呜呜!”
“老公,救救我们!”
钟文站在门口,一步也动弹不得。
他看着狼藉的房间,一个黑影手握尖刀,一下,两下,三下……
妻子何惠芬的身上瞬间就多了五六个伤口。
一个,两个,三个。
妻子倒在血泊里。
女儿没了呼吸。
儿子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剩下他一个,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
黑影突然抬头望向钟文,看不清面容的脸上,那双眼睛带着暴虐的痛快。
仿佛在说,真没用,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救不了!
梦里不知过了多久,钟文身子向前倒去,步子下意识迈开,竟可以动了。
他猛地冲着妻子,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哭喊道:“惠芬!”
“老公。”
早没了呼吸的妻子回应了他。
钟文低头看去,一具白骨躺在他的怀里,下巴一开一合。
“老公,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找不到凶手?为什么不帮我们报仇?”
钟文惊醒过来。
再不敢合眼。
可这场噩梦,却是他过去六千多天里经常做的。
【我要是整天做这种噩梦,早就该疯了】
【妻子儿女全没了,要我当时就得疯!】
【虽然十九年前技术不发达,但不是有幸存者吗?难道他没看到凶手?】
【凶手太狠心了吧?连小孩都不放过!要是他还活着没被抓到的话,说不定又犯了好几起案子?那又要死多少人啊。】
“叩叩。”
房门被敲响。
钟文应了一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煮好的中药。
“姑父,你又忘记喝药了。医生都说了,你按时喝药,病好得快。”
男人搁下药碗,虎口处有一条蜈蚣状的伤疤从镜头前一闪而过。
钟文叹口气,“我这身子没什么好治的,早点下去就能早点见到你姑姑。”
“姑父,你别胡说。姑姑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
钟文摇摇头,没再往下说,而是改口道:“你刚从酒席回来,早点去休息吧。”
男人的视线从手机上划过,面露疑惑,“姑父,你是在跟人视频吗?”
“你志杰叔叔说这位纪禾小姐算命很准,也许她能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杀了你姑姑,还有表弟表妹!”
男人神情怔楞,半晌,他摇摇头,“姑父,这些年我们找了多少个道士和尚,还不是一样,什么都算不出来。也怪我,醒来之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没能抓到这个凶手!”
他话里透出点对纪禾这类人的不屑,也许是被骗的次数太多了。
“这不怪你,你当时也差点没命,能活下来就很好了。”
钟文拍了拍侄子,安慰道。
又担心他太累,让他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姑父,那你也早点休息,记得把药喝了。”
男人关切道,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眼底掠过一抹不悦,转身离开。
书房门被关上。
钟文看向弹幕,低低道:“刚刚那个就是我的侄子,何通。在那场凶案里,他也受了重伤,抢救过来后,却丧失了当天所有的记忆。”
“这些年,他也找了很多办法甚至还去做了催眠,想要想起那天的事,可都是徒劳。”
十九年过去,钟文没有再娶过。
他将侄子当成儿子养大,以后他所有的家业也会交给侄子。
“我早就对人世没什么眷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如果找不到凶手,我哪里有脸下去见惠芬他们!”
“你想找到凶手,倒不如亲自去问你的妻子。”
纪禾这话轰的一声砸在钟文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