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山洞一样的宫殿,发着青色的光,堂上那人批着公文,整整一天没说过话。
我低头跪着,不敢吱声。身后的忘川水汩汩流淌,鬼差大声吆喝不听话的小鬼。只有我还在这里跪着,第三天。
进地府之前,我曾回脆音坊去找过他,他一直没来,我便赖着不走。鬼差终于发了脾气,一句告饶都不听直接将我打进了阎王殿。因我乃救人而死,阎王许了我一个遗愿。我自然要见他。
阎王却哈哈大笑起来,不停地说我痴。我同他辩解又乞求了很久,他终于摇着头挥了长袖。
往生镜里显出来的,却只有我,夜里同榻的不是他,元宵节带我去郊外放灯的不是他,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动的不是他。躺在床上说不想再接客的只有我,燃着沉香说话的看着椅子作画的只有我,风和日丽的白天只有我,电闪雷鸣的夜晚也只有我。
也曾疑惑过,他对我的言听计从,即使有了身孕也不要求他将我赎出脆音坊,我与他之间完完全全不被别人知道的往来......这些,都太不符合常理。
至此,我终于明白,他从不曾存在过。那些我们共同的经历和相互的依赖,都只是我在沉重生活中生出的臆想。
可我仍然想见他,那个叫狻猊的神兽,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我在阎王殿里跪了不知多少日月,掉进过忘川,撞过三生石,没有喝孟婆汤就上了奈何桥,隔一段时日便来跪着。我生前救的那个妇人是虔诚的信徒,且怀有身孕,所以我的功勋比寻常见义勇为的鬼要高点儿,下一世能投个大富大贵的好人家,一生顺遂。
但我不去投胎,阎王拿我没法。我求他,我可以不要下一世的大富大贵顺风顺水,只求他让我在这里等。
阎王叹气,说这是地府,狻猊怎么会来这里。
我觉得没有关系,或许哪一天他来地府公干,或者送亲朋好友下来,更或者他自己转世投胎。一年两年、百年千年,时间这么长,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又或者,等到我自己都忘了,便随着规定顺序同其他小鬼一起去投胎,连孟婆汤都省了,不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