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是狻猊,不只是我所见到的温和幼稚又周到的狻猊。他是个男人,有职责又雷厉风行的男人。他的“家里”肯定出了很大的事,可他却因为怕我担忧,特地跑回来看我。
对于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凡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那你早点儿回来。”我说。
听我松口,他站起身去,点头答应我。
“真的早点儿回来,一个月啊。”你若回来得早,也许能赶上孩子出生呢?
“好。”
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错失
九月十六
扶玉,俗家姓叶,叶扶玉。
我不知道其他青楼里的人把姑娘未进楼前的名字称作什么,在脆音坊,就叫做俗家名字。妈妈说,我们进了这个地方,就像那些人剃了发成为尼姑或和尚,便一辈子也回不去了。“俗家”两个字,像是一道琉璃筑成的墙,我们在墙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却触碰不得,使得俗世犹如海市蜃楼。正常人的俗世。
但总有例外的。
在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里,叶扶玉是运气尤其好的一个。她长得美,舞跳得好,便成了花魁,她喜欢我院子里的花,便住进了我的院子。她喜欢城南的李公子,李公子便娶了她。
我原是不知道这事儿的。只是狻猊曾说快生产了,要多出去走走。我也是不常出门的,只是今日心血来潮似的在院子里走了走。木兮扶着我的手臂,几个月不在我身边,她似乎变得沉静了些,话少了,也不似从前那样跳脱了。孩子,总要学会长大的。
我的身子已经很重了,所以我们只是在院子里慢慢地晃了两圈。正准备回屋,身后却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哟,这不是沉香嘛,几个月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在这狭窄的小院儿里住了呢。”是扶玉。我转过头去,看到她拿着把团扇摇来晃去。
身体有些疲倦,木兮扶着我往屋里走。
但显然她不愿这么简单放过我:“我说某些人呀,就是不知好歹,妈妈给了情面,留她下来。她若是懂得自重就好了,偏偏还出门来瞎晃荡。”她用团扇指着几步之遥的坊楼,然后用手指戳自己的脸:“若是不小心被楼里哪个不知情的看到了,你让脆音坊脸面往哪儿搁哟。”
扶玉的声音尖细,尖细得像琴声一样撩拨,但我此刻却觉得被撩拨起来的只有怒气。我转过身正欲发火,木兮却拉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李公子给她赎身了。她马上要走了。”
哦~原来又是来炫耀的。
她的眼睛光亮,盛满了喜悦与傲气,皮肤也透出红润。她看起来很开心,不同于以往得到赏钱,或把谁比下去的快乐,更像是功德圆满的自足,又按捺不住急于想要别人赞美或祝福的......满足吧。
若在往常,我肯定是要同她杠一杠的,再不济也是要丢她一记眼刀往后再使些小绊子。但现在我不愿冲撞了她的喜气,便笑着说了几句恭喜的吉祥话,权当是给我未出世的孩子积福吧。
她大约真心受了我的恭喜,又或者见我挑不起火苗,便自回屋子里去了。走前还相当客套地问我身体如何,还有几天之类的话。
我摸着肚子:“约莫还有十来天吧。”
今日妈妈送走了扶玉,便来了小院子里,先是去扶玉原来住的地方看了一看,大约是检查然后重新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