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茗想了片刻,又突然道:“原来你是孟家大小姐。”
孟良语无所谓的笑了笑,“以前是。”
“怪不得你知道我不会画符,当日那个指着鼻子骂我画错了的人,就是你吧?”
“诶?先说好,我什么时候指着鼻子骂你了?”孟良语瞪着眼,“我明明是看你错的离谱,好心提醒你一二,谁想你竟是个脾气大的,撂了棍子便走了。”
程若茗抚了抚自己腕上的长缨,“其实我本是没什么脾气的,人家天天笑我,我又何时还过嘴?但那天刚好听见先生私下里说我毫无天分,又被你当着面儿指了错,实在是羞愤交加。”
“罢了,反正都是我不好,索性连着所有的事一道儿给你赔礼了。我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了。”
“当初用我的招式划我手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怜香惜玉。”
“那时——”孟良语顿了顿,“我也是气急了,你若是介意,今后我便不用了。”
“用便用了,普天之下剑者同法,这有什么的。只是你的一挽红使的实在难看,怕是顾妄言那个半吊子教的吧。等改日闲了,我亲自教你。”
孟良语咧了咧嘴,“这么好啊?”
“嗯,你不是还要替我画符呢么?不会只是随口说说吧?”
孟良语面上一僵,垂下脸尴尬的笑了笑。
往常她也喜欢随口便跟姑娘们做些承诺,却从未想着要真的给谁实现过。
她曾在一个戏班子里和那青衣相称知己,还说到姑苏山水秀丽,说要带她去看看。那青衣唤作什么阿柳姑娘,她叫人家柳妹,人家唤她孟君。可后来她离了那地,便再没见过那柳妹,也并未想起过有个人还在等她带她去看什么山水风景。
这样的事多了去了,总有人含泪唤她知己,总有姑娘拉着她的手说“世间难逢一孟君”。
她倒是不觉得戏子无情歌妓薄义,她也是真得明白那些沦落人的冰心。
只可惜,孟君只这么一个,望逢知己的冰心却有太多太多。
片刻后,她抬头直勾勾的看着程若茗的双眼。
“这次是真的,真心的。”
说到便会做到。
“什么?突然莫名其妙的。”
孟良语笑了笑,“没什么,符纸拿出来吧,我画个示灵符,好找人偶。”
程若茗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笔法,不禁心叹道:符文千变,每次施术的对象不同,符文就要相应的有所变。她这次画的是指示香尸人偶藏匿之处的符文,本也是该先画了原符,再根据那人偶的特点于其上修改的。没想到却能这般一气呵成。
啧,功底了得。
孟良语刷刷的便画好了符文,两指一抽,便迅速的在了左手无名指间绕了三圈。
她将左手朝正东平放,做出了示灵的手势,便闭眼凝息。
不出一会儿,便感觉到手指的微颤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那根手指缓缓移动。
那便是示灵符的力量。画符的人功力越强,示灵符的力量便也越大,方向便也找的越精准。
这不仅要考验画符者的能力,还要施术者与画符者同心同想。若是二人想找的东西不同,那示灵符便也没法找准真正的方向。因此这术法虽好用,却并不常见。
像孟良语这样自己画符自己施术的,绝对称得上是十分可靠了。
手指颤了一会儿后,便在一个方向停住了。孟良语立即用右手将那示灵符从指间抽出,往前抛了出去,才刚离手,那符纸瞬间便哗的燃了起来。
程若茗咋舌道:“速度真快。”
孟良语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怕被烫着,所以才扔的快。”
示灵符确实是个极其难伺候的,示了方位不出片刻便会耗尽符力自然成烬。若是每一次都多缠着那符纸一会儿妄图寻清方位,怕是无名指早就被烧成焦黑了。
孟良语捏了捏手指,又顺手向东南方一伸,道:“就是这个方向了,大约有两三里。”
程若茗点点头,便向前走了。
孟良语画符施术的本事,她是绝对相信的。
凭她刚刚抽掉符纸扔到半空的那个速度,就该知道她的符咒之术绝差不了。示灵符很少有人用,为什么?就是因为它难用。只要是尝试着画了符寻方位的,就没见过哪个手上没被烧过。
而这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力……
程若茗心道,不愧是孟家大小姐。
孟家的百符录和千咒文都是最全最珍贵的古籍,其他几家都是复刻了的。孟家人又喜好研究此术,代代都能留下不少关于符咒的名著经典。
也因此,雁荡山子弟的符咒修的是最好的,不少人都堪得起“信手拈来,炉火纯青”这赞誉。
二人朝着东南走了两三里地后,却并未发现什么人偶,甚至连个藏匿之处都没有。
程若茗揪着眉,却说不出“弄错了吧”这话。
她知道以孟良语的本事,示灵符指的位置绝不会有错。
可此处……却是一片荒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