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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真真嘲讽道:“你刚不是说已经改过自新了,怎么,还在赌博呢?”
陈子华马上改口:“没有的事,我之前帮过几次忙,看看场子,我是不赌的。”他通过后视镜看到孟真真轻蔑、不信任的表情,补充说:“最多……最多玩过几把小的而已,男人嘛,小赌怡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孟真真不去理会他了。
又过了些时间,车子在一片稍微平整的空地停下,陈子华下了车,打起手电,朝一旁杂乱地长着树木的斜坡走下去。山上到处都是树木和毛竹,有些树被人连根挖了卖去城市,便留下了一些树洞。很快,他就寻到了一处合适的树洞,返回去,将何超龙的尸体抬下来,一路拖行到树洞里,又用园艺锄头挖掘旁边的各种石头、泥土,填进树洞里。
孟真真走到一旁,看着陈子华一门心思低头处理尸体,她环顾四周,看到脚边有块大小合适的硬石头。看着正背对着她夯实树洞的陈子华,孟真真搬起石头,悄悄朝陈子华走过去。
如果直接把陈子华砸死在这里,恐怕没人会知道吧?可是车停在山上,她又不会开车,没法把车藏起来,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到时一查,肯定就查到她了。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工夫,陈子华一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当即站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孟真真把石头扔到了一旁。
陈子华嘴角抽了抽,笑起来:“真真,你该不会想砸死我吧?”
“当然想了。”
陈子华不以为意地笑笑,走过去把那块石头捡起来,扔进了树洞,又继续干起活来,等把树洞填完,他转头招呼:“来,你也上来踩几脚吧。”
孟真真看出他的用意:“让我彻底变成共犯,对吗?”
“什么你啊我啊,真真,以后不要说你、我,说我们,好吗?”
孟真真看着他嬉笑的皮囊,瞪了一眼,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上前,形式主义地踩了几下后,看向陈子华:“可以了吧?”
陈子华连忙过去哄她:“真真,咱们俩永远是一家人,是命运共同体,就像过去那样,不管你离我多远,我总能找到你。这一次,我为你杀了人,以后啊,我们俩的命运永远绑在一起,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你为我杀了人?”孟真真凄惨地冷笑一声,抬起头,望向树梢之上的夜空。
无限远的空中,一轮硕大的冷月屹立不动,漫天的白光像绵密的雾气撒向人间,照透了脚下的树林,落下斑驳的影子。旁边的树皮上,一只黑色甲虫慢吞吞地挪动,不知何处传出的蟋蟀叫声间或响起。
过了许久,孟真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月亮,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具体的记不清了,太遥远了,又好像是昨天。”
她脸色惨白,突然,全身肌肉痉挛,一阵晕厥就要跌倒,陈子华赶紧扶住她,将她扶到车里坐下,给她捏肩放松,眼中也泛起不忍之色,不再言语。
陈子华重新发动汽车,两人一路无话,他将孟真真送回家,又安慰了几句,表示他明天会偷偷去何超龙的出租房再检查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会拿着何超龙的手机,正常回消息,让人误以为何超龙还活着,后面的事她不必担心,自己过阵子再联系她。
此时,很远很远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白光,这不眠的一夜即将过去,却不知是今夜的噩梦即将过去,还是新的噩梦即将开始。
孟真真来到卫生间,站在莲蓬头下冲洗了好久,她在哗哗的水声当中出了神,何超龙、陈子华、董浩然几人的脸庞反复交替浮现在她眼前,百感交集之下,坚持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她,终于号啕大哭出来。
第4章 委屈
30
很多城市都有名叫“状元楼”的大饭店,江北也不例外。
约定的时间是傍晚五点半,五点刚过,董明山便带着太太钱一茹早早地到了包厢,今天他们要接待大人物。
“我们也没必要提前这么早来吧,大家小孩都是同班同学,我们家也不比他们家差。”对于催促她早早赶过来的丈夫,钱一茹颇有微词。
“我们跟赵家怎么比呀?”董明山是个地方上的小开发商,平日里也是个人物,要让他主动承认不如别人的时候不多,但对比赵泽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赵泽宇他爸赵忠悯,在江北主政这么多年,还有他妈妈李青一家子,在省里市里都是位高权重、人脉通天。俗话说得好,富不与官斗,咱们就算赚得再多,想在江北混,在赵泽宇面前也得低头,更别说,赵泽宇到底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清楚,总之,肯定比我们家多得多。”
几天前,董明山拍下了富临区的一块住宅用地,这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做的最大一笔投资,那块地是江北富临区规划的富江新城的核心地块,周围之前出让过的几块商业地产,都已经进入了开发阶段,按照政府规划,五到十年后,富江新城将成为富临区乃至整个江北市的心脏。富江新城的住宅用地很少,这一次土地出让吸引了十余家房企入场,最后经过角逐,被董明山以五亿五千万的价格收入囊中。
董明山的公司已经缴纳了一个多亿作为土地保证金,结果这几天筹措尾款时,原本已经谈妥的银行却突然变卦,终止了他这个项目的授信,他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缴纳土地出让金,已经交的保证金和土地都将被政府收走。他询问银行客户经理,经理只说是接到上级通知,他去找支行的行长,对方先是避而不见,后来就打太极,让他去找其他银行试试。
后来他做了好一番交际工作,银行领导向他透了个底,原来这块地本是赵泽宇志在必得的,十多家入围房企都已私下和赵泽宇达成了协议,大家一起围标,让赵泽宇下面的公司用低价拿下,谁知被董明山半道截和了。
招标之前,赵泽宇早就找人调查过,唯一一家不是自己人的竞标方董明山,是个很小的开发商,只在江北做了“悦峰园”这单个项目,第一期的盘都没卖完,没实力,参与竞标大概只是想捡漏,于是压根没把董明山放在眼里,谁知,最后的竞标中,董明山竟像吃了男科药物,一路雄起,最后硬生生以封顶溢价将这块热门土地收入囊中。赵泽宇一怒之下,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和资源,让董明山事先谈妥的银行对他停贷。
赵泽宇和很多政府领导交情匪浅,这一次赵泽宇向金融系统的领导反映了董明山公司资金有问题,董明山在外融资,还有不少民间借贷,属于表外负债,于是领导便向银行过问了这几笔贷款发放的风险事宜。
董明山这么个地方上的小开发商,各种借款往来自然有许多不规范的地方,银行重新核查后,马上就把他的贷款停了,还希望他尽快把之前的贷款给还回来。
新贷款被叫停,老贷款被银行抽贷,董明山的公司立马陷入了危机。
银行行长跟董明山建议,主管的政府领导已经亲口点了他的公司,江北的银行都不会对他开绿灯了,他要么去外地想想办法,要么去求赵泽宇。毕竟,两人过去素不相识,只有这一次商业上的矛盾。商业上的矛盾总能坐下来谈,无非是利益多少的问题。否则,哪怕这次董明山找到资金解了燃眉之急,往后的开发环节,如果赵泽宇成心要搞他,他一个外来小商人,怎么接得住招?
董明山想找中间人联系上赵泽宇,结果打听到赵泽宇的孩子正巧也在蓝青小学,便让妻子问问。钱一茹一查,儿子班上有个同学叫赵星辰,特别调皮捣蛋,平时经常恶作剧,老师也不敢管,听说他爷爷是江北的老市长,她向老师确认了一番,果然就是。
于是,董明山让钱一茹去认识一下王嘉嘉,想以孩子是同班同学这层关系搭上赵泽宇,主动让利向他提出共同开发,以解这次的危机。毕竟,如果能抓住赵泽宇这条大腿,他以后在江北的事业也会少许多阻碍。
于是第二天,钱一茹代替孟真真去接小孩放学,等到了王嘉嘉,她凑上前,讨好地向王嘉嘉谈及自己丈夫想和赵先生合作的想法。王嘉嘉非常冷傲,双手插在胸前,完全没给她面子,只平淡地抛下一句:“知道了。”
平日里心高气傲的钱一茹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可是有求于人,她也只能在一旁赔笑说着感谢的话。王嘉嘉视她如空气,目不斜视,望着校门等孩子出来,钱一茹自讨没趣,也只好不再言语。
结果两人分别接到孩子后,王嘉嘉认出钱一茹的孩子是董浩然,主动走过去搭话:“之前我好像没见过你来接孩子?”
钱一茹尽管对王嘉嘉方才的冷淡态度不满,却也不敢表露,见对方主动搭话,她也笑着回应:“是呀,我工作忙,大部分时候都是保姆负责接送孩子。”
王嘉嘉自从那天远远见了一眼他们家保姆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她这几日甚至刻意早一些赶到校门口,四处张望,依然不见他们家保姆的身影,有一次她接到小星后,还刻意坐进车里停留了一些时间,只见董浩然一直在校门口等保姆,保姆始终不现身,她在车里足足停留了五分钟,结果一抬头,校门口的董浩然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接走了。她不由得怀疑,他们家的保姆在刻意回避自己。
想到这儿,王嘉嘉突兀地问道:“对了,你家保姆叫什么名字?”
钱一茹一愣,奇怪地看着她,还是如实回答:“叫……叫洪梅。”
“哦……”王嘉嘉应了声,也没给出解释为什么要问保姆的名字,目光游离片刻,淡淡地说,“刚才你说的事,我会转达给我们家老赵,到时联系吧。”
回到家后,钱一茹向董明山抱怨,王嘉嘉这人脾气怪得很,阴晴不定,董明山使出浑身解数哄着老婆,说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钱一茹总算拉下脸,在微信上申请添加王嘉嘉为好友。王嘉嘉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后,只回了她一句:“有消息了我告诉你。”之后便又杳无音信了。
一连过了几日,董明山夫妻也不知道王嘉嘉是压根没和赵泽宇提,还是说了此事后赵泽宇不肯约见,正犹豫着是否要再次询问之时,王嘉嘉发来一条信息:“周四晚餐,地点你们定,我不喜欢离家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