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盛夏之时,天师一路奔波,终于自南疆带回了长生蛊幼虫。
彼时江怀雪身体刚刚见好,便请求天师为他们种下双生蛊,当看到手臂经络处跳动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点,他认命地笑了。
从厌恶憎恨,到求之不得……
他终于明白了苏景行说的,蛊无不同,差异只在人心。
在逍遥谷的日子与世隔绝,天师偶尔还会下山游历,江怀雪却一直守在山上,
闲来扫洒收拾,种树浇花,规整苗圃,修理屋檐,做些手工,把他从前从未做过的事都学会了。
“我可是听说江家富可敌国,你爷爷老子辛苦挣下的家业,你就这么给败了,豁着命地找这么多年,你是图什么呢……”天师坐在摇椅里逗着一只漂亮的红尾鸟,一边奚落江怀雪。
天师不闭关的时候就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江怀雪也习惯了他的语气态度,专心削着竹子道:“都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想问,书锦,他又是为了什么……”
天师稳住摇椅,嗤笑道:“那更是个傻子!要是他能听懂,我更想问问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偏往一条路上走到黑,为什么命都不要了……”
“前辈,你别拿我们寻开心了。”江怀雪苦笑了一声,摇头叹道:“您明明什么都清楚。”
“啐。”天师还是不屑道:“就跟我那两个不肖徒弟一样!……鬼迷心窍了!”
江怀雪顿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儿,有些失神道:“前辈,能有如今机缘,我甘之如饴,并不觉得苦。我最害怕的是,如果我蹉跎多年,仍旧未能找到您门下,那又该是怎样光景……我午夜梦回,都觉得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怪我明明已经从苏景行那里知道了原委,那几年却不曾主动找过你?”天师闻言略微起身,没再逗弄鸟儿,思忖道:“江怀雪,其实我真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三十年前我和江家人打过交道,他们都是顶聪明的人,没有你这样傻的。”
“不瞒你说,救下书锦,我也有一点私心。我有两个天资奇高的徒弟,尤其是云深,千年难得一遇,但始终困于世俗纠葛,不能至臻化境超然物外……天资高绝,终也反受其害。”天师状似随意地掸了掸衣摆,半真半假的笑道:“若是能救醒裴书锦,逍遥谷也算是后继有人。”
“虽然我想救他,但那需要舍得是你的命,不仅考验人性,或许也违了裴书锦的初心。所以……即使苏景行也告诉了我事情原委,但那三年多来,我也只能打听些你的事,然后静观其变,不能主动干涉你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