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八月十五前,他们又回到了扬州,路上长生蛊又发作了一次,裴书锦决计不再允许江怀雪吃那西域的药饮鸩止渴,因此江怀雪又被折磨得够呛,裴书锦想了许多办法,为他针灸熏香,内用外敷了许多止疼的药,又有曾有容的血膏稍作缓解,堪堪应付过去,只是人也因为药物原因有些昏沉。
江逐星亲自来接他们,见到江怀雪的状态也不忍多问,只回禀道:“爷,事情已经办妥了,长风和长虹各派出五路镖师,上月底从滁州押出了最后一批粮,最早押出的那批不出意外这些日子就快到肃州了。”
江怀雪精神不济,可还是强撑着起身问了一句:“掌柜们闹起来了吧?”
“……”江逐星犹豫片刻,还是照实说道:“这次的数目太大了,江记粮行几乎倾尽所有,这动了各大掌柜的命脉,我虽然在尽力往下压,可是现在怨声四起,诸多谣言揣测,又加上曾贤失踪……下面的人都猜江家出事了,局面也撑不了太久了。”
江怀雪叹了一声,握住江逐星的手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百十来号人跟着我都是为了赚钱的,赚得盆满钵满时自然鞍前马后,可到了这个地步就该反目成仇了,这样的情境下逐星还能强撑压力做成此事,你受累了。”
江逐星握紧江怀雪的手,他打量江怀雪的苍白脸色,神情微动,垂下眼眸,克制着情绪道:“爷连日奔波辛苦了,不说那些,您好好歇着,一切等您好了再说。”
回府之后江逐星和裴书锦将江怀雪安顿好,给人喂了药,看人睡下,两人悄声走到外室,江逐星一反镇静常态,压低声音有些急切道:“裴大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听永兴不清不楚说了些什么长生蛊,又说你们去寻南疆医圣苏景行,原来爷中的不是毒,是蛊?”
裴书锦沉默许久,想了又想,他能理解江怀雪不愿将此事示人,哪怕是他和江逐星都不行,毕竟经过这些时日,他也知道这件事给他们带来的只有无能为力的恐慌和痛苦,但是将心比心,都到了这个关头,实在不能再瞒着江逐星……
裴书锦示意江逐星一起坐下,将他所知道的长生蛊原委以及南疆一行之事一五一十和江逐星说了,两人谈了许久,江逐星到了最后完全是在竭力忍耐着,裴书锦都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
江逐星一张俊脸上也尽是痛苦和愤恨交杂的情绪,他缓了许久,揉着自己的额头,声音都有些颤抖:“……活不过年底?真的没办法了吗?”
裴书锦也愣愣地望着桌面上天青釉的茶盏,摇头道:“我想过了,除非他和曾有容一直保持那种关系……否则……”
若不是顾念江怀雪还在里间休息,一向镇定的江逐星几乎能将桌子捏碎,他一腔的怒气无处可去,只感到一种本能的反胃,他情绪消耗过大,许久才冷静下来,疲倦道:“若爷真能做到,事情就不会闹到如今了……爷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人,不要说他心有所属,哪怕没有,让他为了活命被迫碰自己厌恶的人……这对他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