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秦振朝他作揖:“学生见过老师。”
吕伯言正襟危坐,胡子却止不住地打颤,“近日京城掀起一阵风言风语,你没少下功夫吧?”
“不过是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秦振不装了,现了本性,挺直腰杆,振振有词:“不管怎么说,北溟玄珠您已经收下了,这是抵赖不得的。现在,我有资格与您谈合作了吗?”
吕伯言咬了咬后槽牙,他早该知道秦振没那么好心。可洛儿偏偏在这个时候患了怪病,非得北溟玄珠才能医治,如此,他中了他的圈套倒也不算无辜。
北溟玄珠是北姜国特有,又极其难得,多年前北姜使臣来访也不过只献上了一颗。虽不知秦振有何本事,竟私藏了北溟玄珠,还愿将它拱手让人,但吕伯言前脚刚抱着北溟玄珠离开盛丰酒楼,秦振后脚就贴了告示,说是尚书府千金患了怪病,吕尚书愿用黄金万两换取一颗北溟玄珠,几天后,又放出消息,宣称已经拿到了北溟玄珠。
诸此种种,实在很难不叫人多想。
木已成舟,即便吕伯言声称北溟玄珠是秦振所赠,也未必会有人相信,还难保不会被反咬一口,身上更沾腥气,只能默默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只是可惜,吕伯言一生清廉正直,又忠心为国为民,现如今却背上了疑似贪污受贿和通敌叛国之过。
这几日朝会时,皇帝明里暗里总提及此事,言语间不乏猜疑揣测,伴君如伴虎,吕伯言每每应对,鬓间全是细密的汗。
吕伯言很清楚,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往后逮着点雨露便能生根发芽,便是如履薄冰了。
不过他也觉得很奇怪,洛儿怎么会突然患上这种怪病呢?跟多年前长公主的病状一模一样,还非得用北姜国的北溟玄珠才能医治?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
不及他多想,秦振又继续开口:“老师,如今您被谣言所困,陛下难免对您有所怀疑,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学生既然可以制造这场风波,自然也可以解除这场困境,不过……”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了,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给出的条件十拿九稳,就等着吕伯言首肯呢。
吕伯言冷哼一声:“你认为我还会信你吗?前几日你只说望我将会试考题提前透露与你,私下里却做这些动静,我若是再应你,便是自掘坟墓。”
“您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信不信您。”
吕伯言对天作揖道:“陛下金刚眼睛,自然能洞察一切。”
“纵使陛下再圣明,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疏忽的时候。”秦振沉声道,“更何况,我所求不多,除了会试考题外,便是……”
他到吕伯言耳边,轻轻耳语了一阵。
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吕伯言当即就瞠目而视,怒斥道:“秦振啊秦振,你怎能这般无耻?礼部若是推选像你这样别有用心之人为一甲,只怕东越国将不国!”
秦振并不生气,神色自若道:“没关系,离殿试还有些日子,老师还有大把时间考虑,就是不知道洛儿妹妹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
吕洛儿适才喝下了北溟玄珠粉、金线兰、迷迭香、洛神花等熬制成的药汤,已然清醒,怎么秦振却说她能不能捱到那个时候?吕伯言觉得他话里有话,警醒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振眼睛半眯,透露一丝邪气,答道:“我早就知道老师不会轻易答应我的要求,所以偷偷在北溟玄珠上做了些手脚。”
吕伯言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救女心切,拿到了北溟玄珠后慌忙就煎药给她服下了,自是没有检查其中有何玄机,听见秦振这么说,他倒吸一口凉气:“你在北溟玄珠上做了什么手脚?”
秦振嘴角噙着一抹笑:“不过是下了一个蛊而已。”
“什么蛊?”
“蚀心蛊。”他缓缓道,“蚀心蛊前期发作得少,但发作起来还是挺折磨人,洛儿妹妹身娇体弱,怕是要难受了,不过也只难受三个月罢了,从第一次发作开始算起,三个月后如若没能吃下解药,蚀心蛊便会腐蚀她的五脏六腑,直到她变成一具白骨。”
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听着他轻飘飘的语气,吕伯言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三年前,吕伯言奉旨前往皇家书院考察,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秦振。
在皇家书院听课的学生多为权贵之后,个个光鲜亮丽,秦振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显格格不入,不过,那时的他刚二十出头,眼神清澈无比,并无慕艳之意。
吕伯言本是穷苦人家出生,知晓秦振能到皇家书院听课是有多么刻苦不易,便主动与他交谈,三言两语间便觉秦振谈吐不凡,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便对他多加鼓励,往后也时常照拂。
没想到,才三年,他竟生出了这等腌臜心思。
老实说,秦振并不是无才之人,凭他的才能,即使吕伯言不给他透题,他也未必不能金榜题名,如今竟不知是转了性了,还是他本性便是如此,竟一味地投机取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要是单为着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牵扯别人,把别人的性命当作助他一步登天的垫脚石,当真是损人利己!
可偏偏吕伯言膝下福薄,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千金,实在不能不对她上心,正为难时,府中丫鬟忽地来报:“老爷,小姐她心痛得厉害,竟吐了好大一滩血,您快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