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滨城市回来,文明告诉邵勇,金晓阳摊事了。邵勇并不感到意外。佛家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生命之树结的果实,是苦是甜,也要看树栽在什么地方。
金晓阳的手下,老二一伙垄断了鞍阳钢铁公司的废钢铁。在李枫的庇护下,老二一伙猖獗作案。开始美其名曰是拣,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发展到有组织地盗抢。趁铁道转弯,火车减速,扒运输钢锭的车皮。得手后,再转卖出去,非法牟取暴利。
遭受到较为严重的经济损失,鞍阳钢铁公司痛下决心,开展“打击偷盗专项整治行动”,任务落实到保卫处。保卫处副处长李枫,在开完动员大会后,既惊又怕,担心自己暴露。他捻着唇边红痣上的胡须,脑子飞快地转动,怎么办?怎么办?他必须在行动开始之前,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消息送出去。
他想向金晓阳通风报信,可任务来得突然,上边命令保卫处,所有干警在单位待命,不准回家,不准打电话,不准与外人联系,等待统一行动时间。这可急坏了李枫。李枫在办公室里,像下山的猴子,站不稳,立不牢。他起身,走到窗边,突然被桌腿绊了一下。一个闪念,如同一道闪电,划开了他混沌的脑袋。
他急匆匆冲出办公室,喊自己的秘书:
“通知我管的那些人,到顶楼小会议室开个短会。三分钟,人要到齐;五分钟,人要坐好。”
会上,他再三强调:
“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好,决定这次行动的成败。别的部门,我管不了,也管不着。你们这几个部门,一定要严格遵守纪律,令行禁止。”
他扫视在座每一个人,“纪律要求不能做的事,坚决不做;纪律要求不能说的话,坚决不说。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在这次行动当中,哪个违犯了,我一不说情,二不手软。该处分处分,该清除出队伍,清除出队伍。”
会议结束,由两个小头头陪着,李枫下楼。在楼梯上,他左脚绊右脚,腿一软,身子摇晃,向着楼梯一头摔下去。旁边的人急忙伸手去拉,可李枫使着暗劲,从拉着他的手中挣脱,身子像猪肉瓣子,从楼梯上出溜下去。
跟着的人跑下去,把李枫从缓步台上扶起来。手下人急急忙忙,把情况报告给处长。处长闻讯带着班子成员过来,看李枫摔得真是不轻。裤子漏了,左手和左脸都蹭破了皮,淌着血,像颗烂桃。处长皱了皱眉,关心地问:
“李处长,怎么这么不小心?”
“最近,有点低血糖。谁知马上要干活了,病发作了。真是不中用!”
李枫满面愧疚,有气无力道。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处长俯身察看李枫的伤口和精神状态。
“头有点晕!”
李枫艰难地睁着狠眉竖眼,一副痛苦的表情。处长转向报信的小头头,厉喝:
“哎!还站在这儿干啥?赶紧送李处长去医院。”
一辆警车从保卫处出来,呼啸着穿过城市的街头,驶进鞍钢职工医院。趁陪他来的手下挂号,他偷偷溜进公共电话亭,拨出一串数字,压低声音,道:
“风紧,快扯!”
手下干警挂号回来,扶着李枫去外科处置伤口。手下干警想给李枫办入院,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可李枫死活不同意,裹着纱布,又回了保卫处。看李枫轻伤不下火线,让不少干警,佩服!感动!夸赞!
金晓阳接到李枫的电话,第一时间安排老二跑路。老二怕走漏风声,引起保卫处的猜疑,只带了几个心腹,跑到南方隐藏起来。
保卫处干警在夜里发起突袭、突审和抓捕。赶到天亮,逮捕了三十多个人,可几条大鱼漏了网。金晓阳派泰安和晓刚,拿着钱安排这些人的善后。让家属想办法告诉里边的人,自己说自己的事,不要乱咬别人。
专项整治行动接近尾声,金晓阳约李枫见面。李枫安排金晓阳在职工医院见面。大隐隐于市。为不引起保卫处对自己的怀疑,李枫以调理身体为由,住进了职工医院218房间。
演戏要全套。金晓阳开着保时捷过来,特意到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大束鲜花和一篮水果,拎着来见躲避风头的李枫。看着脸上嫩肉发红,手上吊着纱布的李枫,金晓阳故作心痛:
“叔!你这是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还不是为了给你递个话。你知道风声有多紧吗?”
李枫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伤痕,叹了口气,继续道:
“当时把我逼的,恨不得从楼上跳下来,摔死得啦!死啦,也就一了百了啦!”
“你真的跳楼啦?”
金晓阳惊诧地追问。
“臭小子,算你有良心,还关心你叔的死活。要是跳楼,我还能坐在这儿跟你说话?”
抬右手拍了拍床,示意金晓阳坐下,随口说道:
“不摔死,就得定我个畏罪自杀。”
金晓阳越听越糊涂,满脸匪夷所思,看着李枫的手,继续追问:
“那这是?”
“还得多亏我脑子快!我给他们来了个苦肉计。在下楼梯的时候,自己给自己使了个绊子。”
李枫面带苦笑,向金晓阳讲述自己的急智。金晓阳却大为不解,讥讽道:
“就为打一个电话,值得吗?”
“臭小子,你懂个屁!还值得吗?你以为什么电话都能打?要是抓不到人,保卫处不怀疑,公司上层也会怀疑,这里面有内鬼。如果怀疑到我头上,查我办公电话记录,那不是一查一个准。”
晓阳的态度,激怒了李枫,教训晓阳的同时,传授晓阳如何反侦察。
“所以,你把自己弄伤,就是为了到外面打电话,不留痕迹,让别人抓不住你的把柄!”
金晓阳恍然大悟,向李枫竖起了大拇指。话锋一转,请教李枫:
“叔!怎么才能彻底把这事了了,我也怕啊!万一老二他们被咬出来,老二他们几个嘴秃噜了,我们爷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啦!”
“嗐!不瞒你晓阳,我这些日子,也是心惊肉跳,吃不好,睡不着啊!”
李枫打着嗨声,一声长叹。晓阳安慰道:
“叔,你省里不是有人吗?咱多使钱,让他老人家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说这条线,不是不行,但得这个数。”
李枫目光平静,伸出三根指头。
“三十万!”
晓阳觉得这个数不多,心里和脸面同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