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晨曦初露,无法入睡而在庭园闲逛的纪悠透过铁门,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早安。”隔着雕花铁门,杨宇的笑容比朝阳更灿烂。
纪悠淡淡一笑,打开了铁门。“等了一夜?”
“你怎么知道我等了一夜?”他记得半夜到达纪家门口时,连看门的狗都睡死了。
“外套上都是露珠。”
杨宇不好意思地搔了一下头,咧嘴一笑。
“刚好搭上最后一班列车,来到这里太晚了,所以就坐在台阶上打一下盹最近你都没去学校上课,所以就来看看了。”
“过几天我会回学校办休学。”
“你要休学?!”杨宇停止了拍去身上露珠的动作。
“嗯,打算出国专心学音乐。”
杨宇仿佛受到很大的打击一般,脸部的表情有好长一段时间呈现僵化现象,久久才勉强自己露出祝福的笑容。
“你能弹琴了?”
“仍在努力中。”如果不是陆天云,也许到现在,她仍活在没有音乐的世界。
“是陆天云帮你重新走出来的?”
想起陆天云总是陪在自己身边,领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无音乐的世界,纪悠点点头。
这样的神情,比面对音乐时的认真容颜美丽百倍,但却是他所没见过的,也不是为他而绽放的,而是为了陆天云。他早知道自己是出局的,但却不知道,她为喜欢的人而绽放的笑容,会如此地夺目耀眼。
“纪悠,你喜欢陆天云吧?”
“嗯。”果然如此!有时候人太过有自知之明好像也不太好。他应该装笨的,至少后知后觉的感伤时间会比先知先觉晚一点。
“当初叶飞絮说你们两个订婚了,我想了一天就觉得不对,缠了她一个星期,她终于招供。她一招供,我反而迟疑了那时,我倒希望你是讨厌我的,甚至讨厌到为了搪塞我,所以随便找来了陆天云扮演你的未婚夫。”
“我不讨厌你。”她实话实说。
“所以我才说糟糕啊!”杨宇对纪悠两手一摊,苦笑。“正因为你不是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所以证实了那个人在你心中一定拥有不同的地位。因为‘随便’代表着不在意,而‘讨厌’却仍有改变的机会。”
“我该称赞你的逻辑能力吗?”
“你应该称赞我这么用心的在喜欢你。”
纪悠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杨宇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这值得称赞,因为这完全是你自己的选择。”
杨宇仰天叹了好大一口气,同样摇了摇头:
“纪悠啊,你刚才如果称赞我一下,或是向我道一声谢,感谢我曾经喜欢过你,我就可以自我催眠,告诉自己看错人了;可是你连让我自我催眠的机会都不给,你这样教我怎么能甘心放弃?”
“但是放不放弃这件事只有你能决定,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有点搞不懂杨宇的意思。因为不论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对他好也罢,不好也罢,杨宇放弃与否都与她无关,难道不是这样吗?
“呃!这个”他忘了,面对纪悠,不能以常人的理解能力去作解释的。“你说得也对啦,要不要继续喜欢你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在你有了喜欢的人的情况下继续喜欢你,因为那看起来像在做一件傻事。”
“你有选择不继续做傻事的权利。”
“如果我可以下决定,今天就不会跑来找你了。”他真的会被纪悠打败,她的口气完全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天真小女孩。
“但那是你的事啊,我有什么能力可以帮你解决?”
他就知道纪悠会这样说,杨宇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了!
“纪悠,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我虽然没有陆天云有钱又有才华,不过好歹也算一表人才,说眼睛是眼睛,说耳朵是耳朵,品学兼优,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我和你才差三岁,你和陆天云却差了九岁,女人又活得比男人长,如果你选择和陆天云在一起,你要多守很多年的寡耶。”
“但是我不会爱上你。”
“又是这一句话,你能不能改一下台词?”不要那么直接好不好?他也才二十初头,幼小的心灵很容易受伤耶。
“我不爱你。”改了几个字,可以了吧?
有时,他真恨,为什么要喜欢上她?喜欢她几乎是在考验自己的自信心,考验自己能多爱一个人,而不在乎被如何拒绝。杨宇像小鹿般的漂亮眼睛,充满了无奈。
“这样好了,我们来猜铜板,如果你猜对了铜板在我的哪一只手,我就决定继续喜欢你;如果猜错了,我就放弃,在远方祝福你和陆天云。”杨宇掏出了五十元硬币。
“为何不是由你来猜?”当事者是杨宇不是吗?所以应该是杨宇来猜才对。
“纪悠,你很ㄌ鲆,你听我一次会少一块肉吗?”
“是不会。”纪悠耸耸肩,转过了身。
第一次相遇,他就莫名地被纪悠远远伫立的身影所吸引。曾经以为,上天安排他俩一天相遇两次,是一种注定,所以不论纪悠如何拒绝,他总以为,这只是上天对他的试炼,试炼他是否有资格得到一份真诚的爱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和纪悠相遇,真的是一种注定,注定他只能在她的生命中成为过客,无法驻留。
“可以转过身了。”他伸出握拳的两手。“硬币在哪一只手?”
“右手。”
“你确定?”杨宇举高了右手。
纪悠肯定地点了点头。
“猜错了。”摊开五指,只见手掌内空无一物。“看来上天真的很同情我,要我别再喜欢你了。”纪悠回给杨宇一个淡淡的笑容。
“记得告诉陆天云,要他小心一点,有一天我一定会在建筑界出人头地,干掉他这个老头子。”他伸出左手,拍了拍纪悠的肩。“好好过日子,我永远祝福你。”
“”“再见了,纪悠。”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只是不知道会在世界的哪一角?到时,他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他曾经很认真爱过的女人?
挥挥手,杨宇推开了纪家的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到转角处,他才垂下了右臂,任由衣袖内的硬币滚落至右掌心。
如果喜欢一个人,如此轻易地就可撤销那一份爱恋,也就不是真爱了一直到纪悠说出“右手”两字时,他才有了这个领悟。
他,真的很喜欢纪悠,上天也知道他无法决定不继续喜欢她,所以纪悠猜对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作弊,在摊开右手掌时,趁机举高手臂,任由硬币滑落到衣袖里。因为在摊开手掌那一刹间,他忽然间发现,对于自己所爱,却不爱自己的人,惟一能给与的,也只有“祝福”
小心翼翼地收起当初纪悠付早餐的五十元硬币,杨宇提醒着自己,这是纪悠留给他惟一有形体的纪念品,他会好好收藏,直到有一天,把她忘了为止;就如同他决定要继续默默地喜欢纪悠一样,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为止。
也许,他该感谢纪悠的,因为纪悠让他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一种残酷,也是一种美丽
“杨宇作弊了。”目送着杨宇离开的身影,纪悠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如法炮制的做了一遍,硬币顺利地滑进了她的长袖里。
她数不清到底自己有多少次以这种手法让纪晴上当但,她不愿拆穿,因为她明白,杨宇不会愿意被拆穿。
未来要如何过,只有自己能够决定,杨宇己经决定了,而她呢?
当爱和完美无法兼得时,要选择何者?
“小悠!快!我们赶快去机场!”纪晴忽然穿着睡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什么事?”
“陆天云出车祸了!”
纪悠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而后归于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剩下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我还没换衣服,你等我喔,等我换完衣服我们就走啊!小悠,你等我嘛,怎么可以扔下姐姐!小悠——”
我咧!跑那么快干吗?纪晴追到了大门口,挫败地望着纪悠拦住计程车的背影。而慌乱之中还捉着的无线电话,再次响起。
“喂,是飞絮呀,我们家小悠一听完就冲出去了,我可能会晚她一步到什么?不用急?没生命危险?那你刚才论什么口气那么急什么?怕我演技不好会泄底?喂喂喂,你到底在搞什么”
***
“为什么必须是我?”躺在陆天云房间的大床上,邵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抗议。
“废话耶!你的身高跟陆大哥一样,都是‘电火柱’,不找你找谁?”叶飞絮拿着一大块白布,慢慢地逼近邵烽,嘴角还噙着邪笑。
“我看你是以助人为名,行整人之实。”当初叶飞絮问他愿不愿意帮助陆天云时,他应该先问怎么帮法的,不该一口答应。
“你都已经到这里了,就认命点好不好?”将白布往邵烽身上盖去,叶飞絮觉得自己嘴快笑歪了。“反正只是装死,又不是要你真的去死。你这种人天堂不会收,地狱不会要,注定只能苟活在人间啦!你没听说吗?祸害遗千年,你这种祸害,死不了的,会很长寿啦。”
“叶飞絮!”装死人已经很晦气了,她还敢在那里叽叽喳喳。
“电铃声!一定是小悠来了啦!快,快把白布拉到脸上!”
“你的眼泪还没流出来。”
“哎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自己有准备生理食盐水,你快停止呼吸。”
“又不是在演僵尸片。”邵烽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早就准备好的绿油精往叶飞絮眼皮抹去。
“死邵烽!你——”正想海k邵烽一顿时,门把转动的声音让叶飞絮连忙缩回了拳头。“呜!陆天哥,你死得好惨啊!”好凉啊!眼泪直冒!
门在打开后,原本站着的纪悠双腿忽然一软,跌坐在地。
陆天云死了?!
纪悠无法置信地望着床上已盖上白布的人,发软的脚,让她只能靠着门沿,惨白着一张小脸。
小悠怎么没走过来?是不是她哭得不够大声,声音不够逼真?
“哇!陆大哥,你连小悠爱不爱你都还不知道就走了,真是可怜!有道是好人不长命啊,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对小悠那么好,对人家这么好,人家又不爱你,弄得一身是伤呜,可怜呀!”趴到邵烽身上,叶飞絮顺势捏了邵烽一把。
“痛!”邵烽直觉反应低叫了一声。
叶飞絮连忙捂住邵烽的嘴,转头看向纪悠。
“小悠,你不过来看看陆大哥吗!他对你这么好,你来了却不看他一眼,坐在房门口干吗?”
纪悠迷乱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不出来,声音也发不出来,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也丧失了。
“小悠,快过来告诉陆大哥你有多爱他啊,否则他会死不瞑目的。”绿油精的效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啊?叶飞絮难过得猛眨着眼,眼泪直流。
陆天云真的死了?!
飞絮哭成那样,而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会这样?她好想大哭一场,但眼泪呢?她的眼泪呢?心好痛、好痛,但为什么眼泪却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