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滂沱,密集的水流冲刷着玻璃,将外面的世界都遮挡得有些看不清了。
江承宗拿了杯冰水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头来势汹汹的雨势。好像也才几个小时罢了,之前还艳阳高照的蜈支洲岛,一下子被成片的雨水包围。说变就变的天气仿佛女人捉摸不透的脾气。
想到女人,他不可避免地就会想到温婉。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回去了吧,要不就会像他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耽搁,困在这个新开发的小岛上。
江承宗举起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扪心自问,他到底希不希望温婉留在岛上?
今天早上看她略带怒气走掉的样子,江承宗不免觉得好笑。可她终究没拒绝那顶帽子,就这么戴在脑袋上扭着小腰走了。那模样还真有十几年前那个小女生的味道。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身材还是这么乏善可陈,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发育?这样的女人穿婚纱能好看吗?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被随意扔在茶几上的那几张宣传单,想像着温婉穿礼服的样子。这么一想他又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虽然他们两个曾经结过婚,但说起来除了花几十块钱领了个证外,竟是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他们决定结婚本就是一件仓促的事情。在他人生最低落的时候,温婉毅然拉着他的手去到民政局,坚持把证领了。领完证后她才通知了家里父母,然后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了顿便饭,这婚就算结了。
江承宗既没有送花也没送戒指,没有婚纱照也没有婚礼,套用时下挺流行的一个说法那就是,他和温婉裸婚了。
尽管温家父母对他挺热情,也从不拿他当外人,但江承宗还是从温母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对女儿的心疼。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不会希望女儿裸婚的,中国传统的婚俗习惯就是要热闹喜庆公告天下的。来祝贺的人越多新人才越有福气。像他们这样静悄悄地领个证什么都没有的婚姻,在老一辈人看来十分不吉利。
所以江承宗也想过要办一个婚礼。当时他大学毕业已经一年,在电视台工作也攒了一些钱,能办一个比较基本的婚礼。请个十来桌客人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少是少了点,但因为他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所以单请女方家的人十桌应该也勉强够了。
除去酒席的钱外,他还预留了一部分拍婚纱照和买结婚戒指。买不了带大钻的,买个小钻的可能还行。实在不够他就问徐朗借一点,过几个月还他就是了。
江承宗其实都打算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被外派到贝瓦去工作了。新婚夫妻最忌分离,这他以前在古文里也看到过。但他以为书和现实是不一样的,新时代通讯发达,再怎么着分开几个月也不算什么。再说外派有补贴,钱赚得比较多开销却不大,他觉得自己应该接这个工作。
可他还是过于乐观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温婉前一次来信的时候才提到自己怀了孩子,后一封信里居然就说把孩子给打了。再后来他们迅速离婚,结束了那段维持了还不到一百天的婚姻。
真是可笑,那段他不在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温婉有如此大的转变?江承宗几次想要找她问清楚,最后竟裹足不前。他担心自己问到的只会是这样的答案:“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你了。因为你没有钱,而另一个男人能给我一切女人该有的。就这么简单。”
江承宗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是别人对他容貌的夸奖,其次是对他智慧的夸奖。但当和温婉离婚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所有这些都是假的,千好万好敌不过黄金万两。男人有别的都没用,没有钱就是原罪。
现在他有钱了,可他也不再想向温婉追问分开的原因了。他已经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有钱人,温婉还会和他说实话吗?
他不需要听粉饰过的谎言,那比真相更令他无法接受。
一阵狂风吹来,吹得酒店的玻璃都有些微微晃动。江承宗一口喝干杯里的冰水,刚想转身去洗杯子,却一瞥眼扫到了楼下的一个身影。
他房间的这面墙和酒店大门的方位是一致的,如果天气好的话,他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碧海蓝天,也算是个海景房了。
但这会儿整座岛上没有一个人还在外面,全都躲进屋里来了。那这个慢慢挪动着身体艰难地往这里走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因为离得远加上雨势很大,江承宗并没有看清那人。因为觉得无关紧要,他并不想过多理会。可不知为什么,他握着杯子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忘了刚才要洗杯子这个事情。
那人在雨里走得很慢,一点儿也不像在避雨的样子。一般人像这样的大雨早就没命跑了,而他却依旧慢吞吞地走着。走出十来米后他又停了下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似乎是想继续前行,但最终却只是蹲了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腿之间。
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