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是梁季玄第一次喊他名字,而不是学长。顾华天心头咯噔一下,他默然点了点头。
时已值秋,天入寒。
他俩默契地无人招呼人力车,裹着湿嗒嗒的外套,在这凛凛寒风里,往那桂酒胡同走。池水顺着衣角淌下,滴答砸在青石板上,引来来往行人纷纷议论,他俩却无暇顾及。
“我有些冷,”梁季玄歪着脑袋看顾华天,他皮肉瓷白,耳廓却是染了红,他直白而热烈,“我可以牵你吗?”
“啊?”顾华天愣住了,他立在原地,莫名面上也发了潮,像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子,他蜷了蜷拳头,下意识在大衣上蹭着手心。大衣也潮着,蹭了半天手心仍是潮乎乎的,顾华天发了急,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噗嗤,”梁季玄笑出了声,他伸出手,小心地覆上顾华天潮乎乎的手心,“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这样就很好。”
顾华天脸涨得通红,他抿着嘴咧出个极傻的笑,他忽地嘴拙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努力攥紧了那只手,像攥紧了整个世界。
这条路很长,但再长,也有走完的一刻。
天已擦黑,夕阳半坠,仅余下最后抹绚烂霞色。
“我本来有蛮多想说的,但现下,倒是不知该说点什么是好了,”立在巷口,梁季玄的脸隐在暗色里,看不分明,他把手从顾华天手心里抽了回来,“那就说一句再见吧。”
“不,我们还是说‘goodbye’吧,”刚说完,梁季玄又连忙摇了摇头,他低低笑了一声,“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们可不能做这种不会实现的承诺。”
“再见,”顾华天固执打断了他,“我们会再见的。”
梁季玄愣了一下,他低笑一声,转身往巷子走。他背对着顾华天,挥了挥手,“行啊,那就再见了。”
顾华天立在原地,他凝望着那条巷子,他呆看着梁季玄离去的背影。
“这位爷,您走吗?”许久,一路过车夫问他,“这地儿可偏,一会儿你可寻不着车咧。”
“滚,”顾华天嗓音沙哑。
“啧,疯子,”那车夫讪讪走了,他低声咒骂着,“穿得人模狗样,可惜脑子有问题,大半夜的重阳天搁哪儿不好专搁坟地边跑......”
北平没有一条胡同叫‘桂酒’,但有一处叫‘归柩’。
从生至死,尘该归尘,土该归土,所谓柩,不过安魂立身之处,这是处归魂地。
隐隐的,顾华天又嗅到一阵桂花香,他颊上一片冰凉。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