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代表大会,很冠冕堂皇的名字。与会的都是各省表,其中有那么几个,沈从云是见过的。
不过现在沈从云没有留在北京,而是悄悄的带上护卫,来到了天津。
马车内摆放着一个火炉,熊熊的炭火将车厢内烤的一片温暖。悄悄的伸手扯开一点车窗,一股刺骨的寒风钻了进来,沈从云冷的哆嗦了一下,缩了一下脖子。
对面危襟正坐的赵星龙,两颊微微的抽搐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有话就说!”沈从云拉上车窗,闭着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
“余震来电说,政训部的人太放肆了,不管是哪一级的军官,只要怀疑就带回去查问题,现在搞的第一师全军上下人人自危”赵星龙虎着连,低沉着声音说。沈从云听着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沉思了一番道:“告诉胡炜扬,查可以,没有证据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我要的是整顿军纪,不是搞乱军队。”
赵星龙听了脸上微微一喜,随即又回复了平静,低声道:“眼下国民代表大会在即,军座不在北京坐镇,带上属下来天津所为何事?”
马车停在一间屋子前,沈从云探头看了看,笑道:“下车吧,我学一学三顾茅庐的刘备。我记得这是第五次来拜访严先生了。”
赵星龙见沈从云答非所问,抢先下了车子,开门站在一边。沈从云慢慢从车子上下来。扫了赵星龙一眼低声道:“很多事情,我在北京的话,就看不见了,军统局是我地眼睛,你的责任重大啊。”
赵星龙闻声为之一凛,立正道:“请军座放心,属下已经做好一切安排,保证各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及时汇报。”
午后的太阳照在人的沈从云虽然很暖和。不够街口不时吹来的冷风。还是让南方人沈从云哆嗦了一下。对于赵星龙的悟性。沈从云一向都非常欣赏,要不军情统计局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做了。
满意的看了赵星龙一眼,沈从云来到门前静静的站着,李小三会意地上前敲了敲门,院子理由传来一个声音道:“谁啊?”
一个少年下人把门打开,看见门口站着地全副武装地护卫。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们找谁?”
沈从云笑着上前,示意李小三等人退下后,甚是客气的低声道:“呵呵,这位小哥面生的紧,前几次来好像不是你开门的。烦劳通报一声严先生,就算沈从云来访。”
小伙子楞了一下道:“我爹生病回家休息了,现在是我跟着严先生。”说着看了看沈从云道:“你等着,先生正在书房里。我这就去通报。”
青年时期的严复。曾经被送到英国海军中学习,虽然是军人出身,但严复更多的时候是一位学者。小伙子来到书房通报地时候。严复正在书桌前为报纸写一篇稿子,针对的就是即将召开的国民代表大会。
认识到甲午北洋之败标志着洋务运动的失败后,严复的天演论一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他的思想体系。可以说严复无疑是一个思想上激进份子,对于沈从云北伐之后行共和之举,严复还是比较认同的。不过,作为一个传统的文人,严复并不能认同沈从云地手段,这也就是沈从云前几次来访,严复避而不见地缘故。
“今之国民代表大会,其名虽佳,实则不然也。试问,国民代表,正的能代表国民乎?今天下国民九成其智未开,字尚且不识,何来识民主共和一说?”严复对沈从云的国民代表大会多少有点不以为然,正在写文章打算抨击一番,写地正上瘾的时候,下人匆忙进来道:“先生,有客来访。”
严复颇为不快的放下笔,哼了一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写东西的时候不见客?”
下人脸上一红道:“先生,他们带着枪来的,小的不敢不报。”
严复楞了一下道:“来人有说叫什么吗?”
“说是叫沈从云!”
“噢?”严复脸上露出微微的激动,挥了挥手道:“把客人请到客厅去吧,我这就来。”下人退下,严复微微的叹息一声。但凡有点抱负的人,谁不希望能得到党政者的赏识?严复也不例外。虽然心里对沈从云打着“勤王”的旗号窃取天下的做法不满意,但是现实是沈从云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半个中国,是当今天下主人最有力的竞争者。说的实在的一点,环顾当今天下,又有谁能和沈从云一较长短呢?
前几次沈从云来访,严复多少有点抗拒的心里,数数沈从云已经是第五次来访了,严复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种满足,一种来自读书人虚荣心的满足。
整理了一下衣冠,收拾一下情绪,严复出了书房,慢慢的走到客厅,远远的看见沈从云背着手站在客厅里
中堂上挂着的字幅。
“物竟天择”四个大字,写的是笔力刚劲,浑然一体。
“怎么?沈大人也喜欢书法?”这幅字是严复少有的得意之作,见沈从云看的专注,不由的脱口而问。
“从云看重的不是字,而是这四个字里面蕴含的精髓!”沈从云也脱口而答。
答后才惊醒回转,见严复站脸带自得的微笑站在门口,连忙上前拱手道:“哎呀!这想必就是严先生了吧!从云在两江的时候,就听闻先生的大名。天演论一书,从云曾以两江总督的身份下令,但凡是两江所有新式学堂,需每位学生人手一册。北伐其间在天津盘桓有日,也曾多次拜访先生,奈何机缘不巧。未曾亲聆先生教诲,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亦。”
“沈大人过奖了,严复一介书生,写了本书聊以自慰,可不敢谈什么教诲。”沈从云的低姿态,赢得了严复地好感。印象中带兵的人,总是粗鲁的,沈从云虽然一身戎装。但看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儒雅之风。
“严先生过谦了。当初拜读大作之后。方知圣人所云三日不知肉味之感。其时一册天演论在手,爱不释手啊,任他山珍海味,如同嚼蜡一般。”沈从云执弟子礼上前,严复见了目光中微微的透出一股自豪。
“沈大人过誉了,请坐!”严复一抬手,请沈从云坐下。沈从云微微的往边上一站道:“先生请坐。”等严复大摇大摆的先坐下后。沈从云这才慢慢的坐下。沈从云这般作态,严复坦然受之,激起了边上赵星龙目光中地怒火,在这帮子丘八地眼睛里,沈从云是至高无上地存在,严复一个教书的,竟然敢这样托大,如何不怒?
察觉到赵星龙目光中的愤怒。沈从云回头严厉的看了赵星龙一眼。然后才回头朝严复拱手笑道:“严先生,从云今天来,是专程聆听您的教诲来了。”
严复似乎有心刁难。淡淡的摸出一张纸来,往沈从云面前一递道:“沈大人来的正好,在下关于国民大会一事,有几事不明,正欲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