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缓缓起身,拱手道:“启奏皇上,老臣以为,不该给苏锦奖赏,而当罚之……”
众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吕夷简石破天惊的这一句,让所有人差点掉了下巴;吕相这是做什么?皇上和晏三司话里话外都暗示了苏锦功劳巨大,到了吕相这里居然一言蔽之,而且还说应该处罚;这是怎么了?吕相出门的时候,被相府的大铁门夹了脑袋不成。
赵祯似乎并不惊讶,脸上神色丝毫未动;就连苏锦晏殊也并未吃惊,神色如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一般。
“吕爱卿,此言有何根据?”赵祯平静的问道。
吕夷简抚着银白长须,缓缓道:“老臣岂会信口开河,粮务之事,苏专使诚然有功,甚至可以说是劳苦功高,本应大加褒奖;但苏锦在办理粮务之事的过程中亦犯下数桩大错,功劳尚不足以抵消错误,故而本着赏罚分明的原则,老臣以为当小小罚之,至于赏赐,则不可行之。”
赵祯侧目道:“都有哪些错谬之处呢?”
吕夷简道:“错谬之一,苏锦剿灭八公山悍匪之时,曾矫诏招安,即便是剿匪夺粮,矫诏也是绝不允许的。”
众人一听,还是这一套老生常谈,上回就已经拿这个出来说话,现在还是这一条;不过苏锦倒是松了一口气,他生怕吕夷简第一句话便说:苏锦在扬州私自开仓,动用军粮;这话要是一出口,苏锦可就死定了。
“吕爱卿,这件事朕知道,朕不是派欧阳爱卿去查办此事了么?欧阳爱卿,你的案子办的如何?苏锦矫诏招安之事可有结果?”
欧阳修出列行礼后道:“启奏皇上,臣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臣于元日前后在寿州会同淮南路使王启年大人提审了抓捕到的土匪头目大老王,经他供述,苏锦确曾在八公山上提及招安之事。”
苏锦一愣,欧阳修这是要干什么?晏殊也疑窦满腹,难道欧阳修果真靠不住,终于趁机会来落井下石了么?
晏殊苏锦惊讶,吕夷简也惊讶,欧阳修和苏锦在扬州打得火热,本以为已经沆瀣一气,却没想到欧阳修居然会顺着自己说话,吕夷简提出此事,只是理由之一而已,真正的理由还在后面,现在没想到这第一枪就要命中,矫诏之罪一旦成立,苏锦的罪便重了一层,原本的小罚也要升格为大罚了。
“这么说,苏锦确曾矫诏招安么?”赵祯皱眉问道。
欧阳修拱了拱手道:“启奏皇上,据那大老王所言,苏锦确曾提及招安之事;但……他并没说自己有这个权利,只是说将回朝廷奏请礼部有司前来商谈招安示意,并说皇上面前他有几分薄面,信誓旦旦的保证若招安必会成功;矫诏之事倒是没有,只是有些对圣上不敬之意。”
群臣又是大哗,形势急转直下,这欧阳修卖了个关子,将所有的人都戏弄了一番;苏锦若只是拍胸脯吹牛皮的话,那只是些微末小节罢了,不要说对皇上有不敬之言,便是在朝堂上也有些犟脾气的老家伙们当着赵祯的面都会骂娘,这也算罪的话,赵祯手底下也不知道要砍了多少人头了。
吕夷简脸色一阵难看,问道:“欧阳中丞,此事你确实查清了吗?那大老王确实是这么说的?”
欧阳修道:“吕相,口供画押俱在,当时王路使亦陪同审讯,案卷将呈报审刑院审核,吕相若感兴趣,可过几日去查核。”
吕夷简心里纳闷,为什么王启年写来的信中不是这么说的,当时说大老王明明白白的说苏锦拍胸脯称自己是朝廷派来招安的使者,还说自己能全权安排招安后他们的职务,许诺的天花乱坠,怎么到了此时,忽然改了口供。
只可惜匪酋沈耀祖被欧阳修提走,此事皇上一直在过问,自己也不好强行问讯,不然问问这个沈耀祖也可得到印证。
苏锦暗挑大指,赞叹欧阳修有本事,居然能让大老王翻了供,估计那王启年也傻了眼;不过又一想,身为御史中丞,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自然不少,若是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土匪头目,那他这么多年的道行也算是白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