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记得那双血红双眸里落下的液体,总记得那一步一顿决绝离开的背影,总记得那片最终吞噬了他的刺眼光芒,总记得,是我亲手毁掉了那个我最爱的人。
哪怕睡前清空所有的思绪,还是会频频在午夜心悸惊醒,然后在睡不暖的床上瞪着天花板想着他的模样。我一直想一直想,想起了许多那些明明十分明显但当时都被我故意视而不见的画面。
他变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自从要了我,就没对我用过钻心剜骨,一次也没有,哪怕我因为被打扰了魔药制作而冲他甩脸色,哪怕我在床上不肯按他说的摆出那些恼人的姿势,他也没有惩罚过我——呃,虽然有那么几次,会可恶地打我……的屁.股。
哪怕这些当初只觉得耻辱的事,现在想来,其实也都是我渴望已久的温暖。从来没有人会在被我冷面相对的时候还嬉皮笑脸地粘上来,从来没有人会在欺负我的同时眼神却带着宠溺还勾着嘴角。
那个无时无刻不想占我便宜的家伙——我忍不住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如果他现在还在就好了。那样他就会因为我一直待在霍格沃兹不回家而发牢骚,或者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说瞧瞧你那样不刷牙洗脸不准睡觉,又或者在我魔药研究过头时跑过来威胁说你去不去吃饭去不去吃饭然后直接清空了坩埚抱住我的腿把我扛进餐厅。
他一点都不像我理解中的黑魔王,又或者我本来就不曾了解过他。在床上他喜欢逗弄我,逼我说些臊人的话比方“舒服”比方“还要”比方“给我”,但却从不要求我说爱他。当然他自己也不说,却会在我做完装睡的时候唤我的名字吻我的额头还轻声叹息。我知道他想和我说话,但我从来不理他。我不知道我闭着眼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是了,他的表情一向丰富,当然只限于在我跟前,给食死徒开会的时候多数还是板着脸的吓人样。只是那时候我觉得那么可怕的五官还要挤眉弄眼的,简直比以前凶恶发火时更让人不敢正视。有时候我会猜想,如果当时我能多看他几眼,兴许就能看出他眼中的感情,而不是直到他消失了才明白他对我的好。
他不会死,他只是消失。哪怕我等了十年都没听到一丝一毫的消息,我也坚信他不是死了。连死咒都没能夺走他的命,一场爆炸算什么,哪怕这场爆炸把坚实的土地都炸出了一个大坑,哪怕爆炸过后他的身体连粉尘我都找不到,他也一定不会死的。
我等着他回来报仇,可我最怕的是,当初匕首抵住我的咽喉时他选择放过我,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会不会已经不打算报仇,不打算来找我了?不,不会的。他是黑魔王,他有整个世界要去征服,就算在其他地方重振雄风,迟早有一天也会回到英国,击败邓布利多。那么我只要等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他的。
我把他丢掉的袖扣藏起来,每天晚上拿出来看看,放假在家时,就坐在那株越长越高的树底发发呆,摸摸树干上那个从唐人街问来的念作“竺梓松”的三个字,我还攒钱买了个冥想盆,夜深人静时就把以前的记忆抽出来看看,看以前的自己是何等愚蠢,何等的不懂珍惜。
当初的我甚至不曾注意到,他提出过要和我过上一辈子时的畏缩和期待,以及看到我茫然的应对后掩不住的失望还有讨好般的转移话题。他的那种小心翼翼,在记忆里看到时让我心酸不已,而那时候的我竟是始终认为,自己只是黑魔王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物。
他喜欢拉着我的手,我却觉得难堪,总是过不了一会儿就借机摆脱。现在好了,我只能在自己的记忆里伸出手,轻轻放在虚假的影像上,假装还能够触摸到他的体温。
为什么要失去了才知道珍贵,为什么要在他消失之后才知道眷恋,为何会那么蠢笨那么后知后觉,对他近在咫尺的真心视而不见,对自己早已怦然心动的心意置之不理,还顽固地自认为爱的是莉莉。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女人,为了孩童时期的一个执念,就放弃掉唯一一个把我放进眼里心上的人,唯一一个给了我家的温暖感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