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行(二)
求生欲望似乎给了匈奴人无穷的动力,纵然自己人死伤惨重,纵然楚军杀红了眼睛,纵然山势陡峭险峻,都没能阻挡得住匈奴人杀上山顶。山顶有一大块空地,也是楚军驻扎的地方,在这里,楚军已经被逼迫到了没有任何退路的境地。
紧接着,另一边的山顶也被匈奴人攻了上去,将楚军逼退回去。
看到如此情景的彭凯忍不住落下泪来,他知道被攻陷后的结局,全军除了投降之外,恐怕再难以有生存的可能,而就算是投降,杀人如麻的匈奴人,会放过这些杀死无数自己人的楚军吗?这支楚军步军,从上郡军区组建开始,就划归彭凯统领,彭凯也都视他们为自己的儿子侄子,一想到那些活生生的面孔和笑容从此不复再现,他的一对虎目中,还是没有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感,流淌出滚滚的英雄泪。
而驻守在两边山顶的楚军,这时候没有一个人心中会想到投降二字,此刻他们甚至有了一份得意——能够亲临这样撕杀战场而感到的无上荣耀。想想在他们之前退役回家的老兵,他们也当了五年的大楚军士,可一场真正的战斗都没有打过,他们是何其的遗憾?与他们相比,就算战死沙场,也是一份任谁也换取不到的光荣。
既然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敞开来与匈奴人来个痛快。一名偏将大笑着提起自己的大刀,高声呼道:“弟兄们,既无退路,何不跟这帮胡人来个你死我活?杀啊——!”
反正是一个死字,还不如多杀两个匈奴人来得划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这时候大家心中已经没有了生死的概念,只有数字在自己心中盘算,杀了一个,够本,又杀了一个,不亏!……
山顶虽然有一些空旷地,但所能够容纳的人并不是太多,而狭窄的山道也使匈奴人的进入战场的速度减慢了些,在视死如归的楚军面前,匈奴人甚至觉得自己才是被逼迫到无路可逃境地的羔羊,这帮楚人,怎么都像疯子一样不要命了?
在战场之上,有时候兵士们过了一个心理的界点,反而会变得无比勇猛起来。所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家都已经不再畏惧死亡了,死亡也就不能再恐吓住大家了。
想当年,项羽破釜沉舟之后,区区数万楚军与二十万秦兵作战,诸侯军无不作壁上观,只见楚军无不以一当十,杀声震天,只看得诸侯军是人人惴恐,从此诸侯拜见项羽,一进入辕门就自觉地跪拜着,没有一个人敢去仰视。
现在的这支楚军,其中没有一个是当年与秦军作战的人,但军魂似乎已经铸就,就连弓箭手们,也拿起死去同伴的武器,加入到阻击匈奴人的行列中,只杀得匈奴人是尸横累累。匈奴人自从攻上山顶,两个多时辰过去了,却依然没能肃清山顶的楚军。
“一群无用的东西!”老上单于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支纵横草原的铁军,为什么连这点楚军都消灭不了,费了那么大的气力,丢下那么多具尸体,却只是攻上的山顶,实质性的进展,一点都没有。在生死时速的关头,也难怪他会生这么大的气。
不过两边山顶的楚军这时候已经不能阻挡匈奴人越过防线了,他们忙着对付冲上来的敌人已经是费力无比,又怎么能腾出手来去对付山道疯狂通过的匈奴人呢?
紫玉关的关楼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出现在匈奴人的面前。而好不容易突破障碍的匈奴人,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这里来,摆在他们面前,回归草原的最后一道障碍就是紫玉关。
彭凯这时候也意识到了形势的紧迫性,两面受敌已是极其艰难,何况关内的匈奴人犹如困兽之斗,其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至,更不是北面那些乌合之众所能比拟。彭凯当即下令,将重兵调集到南面来,只留下小部与北面的匈奴人周旋。
“弓箭手准备,滚木擂石准备!”彭凯看着渐渐逼近的匈奴人,冷峻地命令道。
训练有素的楚军士卒应声将准备好的滚木擂石安放好,只待匈奴人一靠近,就将这些致命的东西狠狠砸向匈奴人的脑袋。可是匈奴人也不是笨蛋,不会愚蠢到跑到面前去送死。一贯在草原上射雕捕狼的匈奴弓手们冲到距离关楼五、六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排成几排,均弯弓搭箭对准了关楼上的楚军。
一名匈奴头领怒喝一声,随即万箭齐放,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和杀气,一支支冷酷无情的箭矢连续而密集地射向关楼,木制的关楼上立即布满了箭只,当然,不少来不及隐蔽的楚军身上,也插上了匈奴人的箭翎。有的甚至被长箭贯胸而过,两只眼睛凸了起来,尸体从关楼上坠落下去,将地面涂抹得一片赤色。
楚军被如雨的箭射得抬不起头来,而匈奴人准备好的攻关器具这时候适时地被抬到阵前,并飞快地架上了关楼。敏捷的匈奴人猿猴一般地沿着梯子攀缘起来,有动作灵快地已经搭上了关楼的栏杆,却被眼尖的一名楚军飞起一刀,将四指齐齐剁断,整个人嘶哀一声,随着四只断指一道坠落下去。
那名砍断敌人手指的楚军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一支长箭钉在的脑门上,张大的嘴巴不知道是为刚才自己的行动而欢呼,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