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两句,导演组又在叫他们,说是要说一些今晚的注意事项。
待会儿还会有一些异国游客前来参观,节目组会负责维持秩序,他们只需要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就行了。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直到天色越来越黑,渺远的天空泛出星子,近在咫尺的海也变成墨蓝色。
八点一到,导演组一声令下,关闭了海滩上透亮的大灯,只留各处微微的余光。
好像好戏终于要开场。
一开始是肖远和姜楠楠组皮影戏的投影,白色幕布后面,巨大的影人跃然其中,悠扬古老的乐声传来,抑扬顿挫的曲调讲述着未经修饰却动人心的故事。
霍融不知不觉便沉溺其中。
接着镜头一转,又到了慕容冬和谭筝的剪纸组,各色各样的剪纸活灵活现地被悬挂在半空中,随着海风微微晃动,就好像那些动物、那些画面随时都要幻化成真一般,似乎要带着大家陷入一场奇思妙想的玄幻梦。
下一个画面,正是霍融和苏伽瑶组的油纸伞。
节目组搭了天梯,周师傅带来的那一把把油纸伞倒挂其上,霍融和苏伽瑶的作品也在其中,柔黄的光幽幽映衬着伞面上的一幅幅精美绝伦的画,而这些纸伞似乎汇聚成了一条长河,仿佛从眼前人的眼中一直看进了时光洪流里。
千年的光阴、千年的凝结,好像终于在此刻,齐声发出厚重幽远的回响。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大喊。
“大家看后面!!”
霍融眨着眼,正体会着心中百转千回的悸动,却被这一声呼喊唤回了神。
而他一回转身,瞳眸之中却正好看见了一场‘火树银花’的绚烂盛开。
霍融的眼睛似乎在那瞬间被彻底点亮,像是见到了什么罕见的绝世之景。
身边苏伽瑶只一眼便已经被震惊得说话都不连续了:“是、是打铁花,他们学的是打铁花!”
“我的天哪,这、这……”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燃烧至千度以上的铁水被高高击起,在无尽的夜空中高高散开,像是烈火化为星雨洒向人间,更像是绮丽绚烂的烟火在燃烧。
东风夜放花千树。
火树银花不寐天。
霍融一时之间,穷尽半生言语,似乎都无法形容亲眼见到这一刻的震撼。
尤其是当他定睛在漫天银花之下,看见正在奋力击打、为他制造这一场极致浪漫到好似梦境一般的人时。
霍融哑然失言,眼眶却是控制不住地泛起潮热来。
不远处焰火之下的应如遂似有所感,猛一回眸,便在这一片璀璨中同霍融撞上了目光。
霍融从来没有见过应如遂如此生动鲜活的模样。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应如遂再一次向夜空中击打出一片星回花落的辉煌,手臂上肌肉尽显,依稀还见了一层晶莹的汗,接着便见他披着一身滚烫,好似一个满心热忱的少年郎,三两步跑到霍融身边。
应如遂动作迅疾,身上按住霍融的后脑勺,也不顾四下的探寻,重重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然后在这瑰丽燃放、试与明月争辉的流光溢彩之下。
“霍融。”应如遂唤着他的名字,掷地有声地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此言一毕, 应如遂便又回到了那霹雳悬坠的花焰之下。
就好像他并不是要得到什么回应,只是要把这句话说给霍融听。
铁花飞舞,如花绽放,夜明如昼, 其人似仙。
霍融眼前是这样朱尘连雾的夺目光景, 耳边却仍似有方才连绵不绝的余音。
他喜欢我, 他说他喜欢我。
霍融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顷刻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眼前的绚烂仍在, 身侧的欢呼也仍可入耳,他甚至可以听到不远处慕容冬他们打趣他的声音。
但这些在这瞬间都像是在雾里看花, 都隔着一层微渺的薄纱似的。
他在这热闹喧阗的时候,只静静地听着自己蓬勃的心跳。
他甚至还抽了一缕心神在想,那把油纸伞的伞面还是画得早了些。
如果画上的是今晚……
不,今晚无法复拓,他画不出来, 只能一笔一划,永永远远刻在心中。
直等这次表演落下帷幕, 漫天的铁花渐渐回落, 又恢复了那个深长黝黑的夜空。
霍融眼看着应如遂放好工具, 迎着灯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他眨了眨眼, 却好似还没有回神。
应如遂走到他面前, 看了他一会儿之后, 抬手碰了碰他的眼角, 轻声问:“怎么哭了?”
霍融恍然醒来,他自己抬手一把抹了眼泪,刚想逞两句强, 一转眼却看见应如遂裸露的手臂之上被烫到泛红的皮肤,甚至还有一些已经结痂的伤口。
霍融眼睫正湿着, 还有滴眼泪缀在睫毛上将落未落,他握住应如遂的手臂,紧张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但话问出口他也知道自己问傻了,还能怎么回事,只能是烫伤的。
那铁水打得再高再散,也足够灼伤肌肤。
霍融张了张嘴,似有万千言语想说,却又不知从哪一句开始,一时间急得在原地顿足。
偏偏此时今晚的展览会就此落下帷幕,待会儿他们只需要再一起录一个互相配对指认的环节,这一季《偶然心动—猜猜我的另一半》的录制便算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