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宫女在宫中失了身,事可大可小。大可杀头,小可无视,全看王意。
少年高度怀疑,有人在算计兄长。
若是选进宫,有些不好查,只能从宫女个人家庭入手。
若是贵族举荐入宫,那就好办了,从举荐的贵族查起便是。
貌美宫女大惊失色,把玉盆放在地上,重重磕头:
“是太子让我这么穿的。
“我原在隐宫,被太子调来华清宫。”
嬴政半是无奈,半是欢喜地笑笑,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
他的弟弟还是如此,在涉及到他的时候极其敏锐。
先伸掌要弟弟稍安勿躁,然后摆手让宫女拿着玉盆下去。
宫女向兄弟俩纷纷行礼,然后退下去了。
嬴成蟜还想要抬手叫住宫女,被太子政挥手挡下。
嬴成蟜目中沉凝,神色极为认真:
“兄长这是作甚,这不是小事!”
“这就是小事!”太子政呵呵笑:“父王知道她,查了她的底细,没有问题。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阿弟不要太敏感。”
公子成蟜地眉头这才消下去。
父王的手段,他还是相信的,这宫女应该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就又皱起来了:
“她刚才说,是阿兄让她这么穿的。”
“没错。”嬴政应声。
“……阿兄为何如此?”嬴成蟜有些无法想象。
“美啊。”太子政嘿嘿笑,做着脱衣服的动作:“剥起来方便。”
“……阿兄,这么急色,是想赴大父后尘吗?”
“阿弟放心,我每七日都会找太医令诊治一次,若是有碍,太医令就会告知。”
嬴成蟜:“……”
[李越那么高明的医术,你用来辅助你啪啪啪?]
秦太子政看出了弟弟很是反感,苦笑一声,搂着嬴成蟜的脖子说道:
“阿弟,你是上过课的。
“观政勤学殿,你也是待过几日的。
“你只过了数天就受不了,阿兄都过了大半年了。
“阿兄也是人,也需要排解压力。”
嬴成蟜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既然父王都没说什么,太医令李越保障兄长身体不出问题,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有些接受不了,但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我懂,我懂。”嬴成蟜勉强点点头:“阿兄……你欢喜就好。”
太子政哈哈笑,挤眉弄眼:
“阿弟不想尝试一下吗?那滋味比膳宫中的美食还要美。”
公子成蟜干巴巴地陪着笑了两下,敷衍道:
“以后尝试,以后尝试。”
秦太子政觉得有些遗憾,这滋味确实是很美妙啊。
他还想要再劝说弟弟两句,刚一开口,忽然从女色联想到了男色。
弟弟刚才眼神异样地看着自己。
他推开弟弟,向后靠了靠:
“阿弟,你不会是真喜欢男人吧?”
嬴成蟜字正腔圆:
“滚。”
秦太子政摊开双手:
“那你刚才瞅为兄作甚?”
嬴成蟜这才想起了要问之事,又是打量了一圈兄长,道:
“你身上的伤痕呢?我记得你满身都是伤痕啊。”
赵国公子在兄长身上留下的伤痕密密麻麻,新伤压着旧疤。
“嗐,你疑惑的是这个啊。”嬴政松了口气,不在意地摆摆手,笑道:“太医令给我治好了。”
“李越能治好这个???”嬴成蟜不敢相信:“他怎么治的?”
就是现代,想要治好兄长身上那一身疤痕都是难事,非得动刀植皮不可。
在这个吃草药熬汤药没有外科的时代,一身的疤痕这能治?
秦太子政右手食指在胳膊上轻轻划过:
“就这样,拿刀在这里落下,把原本的疤痕刮下来,然后再缠上裹着草药的绷带。
“为兄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没问。
“你要想知道什么草药的话,得去问太医令。”
嬴成蟜听的汗毛竖起来。
右手模仿着兄长动作,食指在自己左臂上划过,不可置信地道:
“刀划过?李越把麻沸散弄出来了?”
“麻沸散是什么药?你说说疗效,为兄记不住药名。”
“就是敷上之后,你的身体就麻木了,感受不到疼痛或者疼痛极为微弱。”
“天下哪有这种物件?!阿弟你在说梦话吧?有这种物件给我大秦锐士用上,不知疼痛,那岂不是能横扫中原?”
“麻沸散会让你失去疼痛的感觉,也会让你不能控制自己身体,扫个屁!”嬴成蟜没好气,忽然惊醒:“等等,阿兄没用麻沸散,是怎么挺过刀割的?”
嬴政一脸不当回事:
“硬捱。”
嬴成蟜呆若木鸡,眼珠子定在兄长身上下不来。
他要是没记错,兄长浑身上下几乎都是疤痕……
刀把所有疤痕都刮下来,相当于全身都挨了刀,这等痛苦,不就是凌迟吗?
他的心在颤抖。
他以为周游列国的自己已经很难很辛苦了。
但要是让他全身都用刀划一遍,他宁可走十次列国,这是人能忍受的痛苦吗?
“其实刀划的时候也还好。”嬴政回忆着,脸上浮现一缕后怕:“那药缠在身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痛。没次换药的时候,更是痛苦!每一次,我都感觉像是把我一层皮揭下来。”
“兄长为了美,也是蛮拼的。”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嬴成蟜苦笑:“竟然能忍受凌迟之痛。”
“美?”秦太子政挑眉:“阿弟以为,为兄受这等非人折磨,痛苦,是为了美吗?”
嬴政从水池中站起,身体几乎难见瑕疵,沉声道:
“阿弟。
“为王者,身不得残,你不知道吗?
“我若想要继续坐在这太子的位置,就必须要忍受这等痛苦。
“父王说,这就是秦王的命。”
水纹荡漾,是由于水下的嬴成蟜颤抖所致。
他看着兄长有些疯狂,有些偏激的眼神,突然有种无力感。
秦王的魔咒,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应验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为秦王。
嬴成蟜很确定,身不得残是说不能残疾,而不是说不能有一点疤痕。
秦王子楚不仅对父亲狠,对自己狠,对儿子更狠。
秦国继承按照如此选拔,会出暴君,但不会出昏君。
连续七代秦君没有庸人,不是秦国运气好,而是秦国够狠!
秦太子政轻出一口气,不想去回忆这件事,坐下,水波又一次荡漾。
“阿弟这次还走吗?”秦太子政真心道:“为兄在咸阳日日都听到你的名字,你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列国。但为兄总觉得,你不喜欢这些。”
他真诚地看着弟弟:
“阿弟,你若是累了,就留在秦国。
“你爱吃就吃,爱玩就玩,做你想做的事。
“为兄刚来秦国时,你照顾为兄,现在该为兄照顾你了。”
姬夭夭教过他几堂课。
生母姬窈窕也对他说过,成蟜志不在向上。
结合先王曾经与他说的话,他现在终于相信,他的弟弟不想要做这些事。
那就不做,一切交给他。
“我是没有阿兄这样的魄力,能在全身动刀。”嬴成蟜笑,脸色隐隐发白。
一是有些惊吓,二是有些心痛。
秦王之位,除了他就只有兄长能坐,父王为什么还要让兄长遭凌迟之刑?就为了那所谓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说两句话,走几步路,还是行的,过两天就要去齐国了。
“我在白起家里不和兄长说过未来想法吗?
“要完成日后大计,稷下学宫我非去不可。”
他揉着头,有些头痛地道:
“只是一想到那里有一个公孙龙在等着我,我就很头痛啊。
“《公孙龙子》这本书我看过了二十多遍,还是找不到如何战胜公孙龙的办法啊。”
秦太子政眉峰聚,杀气凛然: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
“把公孙龙杀了,迎刃而解。
“阿弟,你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你哪能事事比人强?终有不及之处。
“你要学会以我们的长处,攻他人的短处。”
嬴成蟜沉默片刻。
从这句话中,他好似听到了历史上的那位秦始皇的言语。
他望着兄长的脸,再也找不到近一年之前那个谨小慎微的质赵弃子身影。
这大半年不仅是他在成长,他的兄长也在成长。
[也是,那么变态的课程。]
[能活下来,怎么会没有成长……]
[呵,还真是不疯魔不成活,这就是我们的命。]
他嘴角露出讥讽的笑,笑命运对兄长的折磨,笑自己自找苦吃:
“我原本也这么想过,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
“公孙龙,或许正等着我去杀他。”
秦太子政双目眯起:
“此话怎讲?”
嬴成蟜说出自己猜想:
“稷下学宫有诸子。想要拆穿我不是君子的公孙龙若是死在我的手下,那岂不是告诉诸子,我确实不是君子。”
“蠢!又不是要你亲自去杀!”
嬴成蟜用力摇头,他现在半点不敢小视诸子。
“一样的。
“只要公孙龙死,我的嫌疑就最大。
“他一定会通晓诸子,只要他死,凶手就是我。
“一旦我失去了诸子支持,大计便是能成,也要难上百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