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颜面,比燕国的安危还要重要吗?这就是你心中的道义吗?”
田光停住了脚步。
这位燕地豪侠背对着鞠武,冷声道:
“我和秦公子心中的道义,你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道义与谁胜谁败没有关系,与天地正义,人心良知有关系。
“秦公子不见你,是因为你不与他说实话。
“对于你这样口中没有实言的人,他又怎能相信你在与他见面后说的是实话呢?
“你若是告诉我赵胜燕败,我转达与秦公子,此刻秦公子已经坐上你的马车跟你去王宫了。
“我们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没有道义的人能去做道义之事!”
微微转首,定睛看着面有愧色的鞠武。
“我田光从来没有抛弃燕国,我的颜面也没有燕国的安危重要。
“但是要我将燕国安危寄托在你们这样人的手中,交给虚伪的燕国朝堂,我做不到。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位君子,呵。
“秦公子说的没错,是我看走了眼。
“我会用我的方法去拯救燕国!”
说完话,田光身形一晃,快走入空旷人少的燕大街。
鞠武苦笑一声。
笑十来年的友情破裂,笑燕国多舛(chuan三声)。
他正衣冠,昂首走进驿馆内。
他是燕国太傅,不是君子。
他只考虑燕国,道义,呵。
走到分给嬴成蟜一行人的庭院门前,鞠武站定,彬彬有礼得对门口守卒道:
“劳烦通报赵使,燕太傅,鞠武请见。”
守卒低头应声,入内禀报。
没多时,昂首而归。
这位自赵国跟随而来的赵兵满脸骄傲,神态与进去前大不相同。
“使者说:‘早干嘛去了?孩子死了来奶了,兵败了知道找我了,不见!’”
这番话很有燕人的幽默属性,但鞠武却笑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赵兵眼神,从中看出了恨意与快意。
时势,逆转了。
半个时辰不到,赵胜燕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驿馆,持续向外扩散……
燕王宫。
燕王喜听完鞠武回禀嬴成蟜的话,怒不可遏。
“寡人给他个台阶,他竟然敢不下!”
全程闻听的太子丹立刻提醒父亲,道:
“王上,当务之急,是要商谈退赵之策,其他甚事都不重要啊。”
“寡人用你言?寡人不知否!”燕王喜大喷唾沫:“寡人言两句都不可否?!”
太子丹看着面前暴怒父王,闻着臭烘烘的口气,默默低头。
面上的唾沫也不敢擦,等着唾沫自己干,唾面自干。
燕王喜踢翻案几,大骂特骂。
“六十万打十三万打不过!五个打一个都不行!
“这仗咋打的啊!
“把乐间给寡人下囹圄!就是他说打不过!
“还有将渠!他也说什么兵在精不在多!把他俩关到一起!
“晦气!
“这仗没打赢!就是他们说输的!”
太子丹拦下要出门抓人的宦官,硬着头皮道:
“昌国君和将大夫一直在蓟,哪里能去管鄗、代的战争呢?
“他们两个说对了战事,正代表他们有远见,谋略过人,怎么能说是他们说输的呢?
“王上此刻该将昌国君和将大夫叫来宫中,和这两位见识卓绝的肱股之臣商讨后事才对啊。”
燕王喜“噔噔噔”走到儿子面前,对着儿子一顿拳打脚踢。
直把太子丹打的委顿在地,衣衫尽灰。
燕王喜面庞凶恶,一脚猛踢在儿子大腿,指着儿子鼻子恶狠狠地道:
“闭嘴!你还不是王!
“想管寡人,早了!
“寡人一日不死,你就是雪天的狗熊!老老实实在你窝里趴着睡觉!
“再吭声,寡人废了你!”
扭头看向刚才被太子丹叫住的宦官,凶光大放。
“听太子言,不听寡人语。
“来人!把这个贱奴砍了!”
宦官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砰砰”磕头祈求原谅。
磕第七个头的时候,脑袋“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再也没抬起来。
郎官收斧,地上宦官尸首分离。
太子丹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对父王一片悲哀。
燕王喜让宫中宦官、宫女立刻收拾地面,指着一个瑟缩宦官让他去执行抓捕乐间、将渠的命令。
瑟缩宦官立刻就跑了出去,冷汗打湿全身。
燕王喜怒气这才宣泄了一些,又看向鞠武。
“你这竖子!都教了太子甚?教他忤逆寡人乎?你真该死!”
鞠武跪地叩首,惊惶未定,连连求饶。
燕王喜看了半天,才冷哼一声:
“滚起来,寡人就是随口一说,还真能杀了你吗?寡人又不是桀纣!”
指着宫门。
“去!再找一次那竖子!
“直接告诉他,寡人要见他。
“他不是一直想见寡人吗?寡人给他这个机会!
“让他滚过来!”
鞠武深深看了一眼太子丹。
他见太子丹微微颔首,以目安慰其不要担心,连滚带爬地走了。
出了王宫的鞠武,回首望着燕王宫,心中大寒。
这位前朝老臣想不通,平素幽默风趣,察言纳谏的燕王,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有些人,逆境、顺境完全不一样。
两个时辰后,鞠武回来了。
出去一个人,回来两个人。
驿馆一名守卒被鞠武带到了燕王面前。
燕王喜看看身高七尺,穿着燕军服饰的守卒,瞥向鞠武。
“啥意思?七岁的娃长这么大?”
鞠武恭敬道:
“王上说笑。
“赵使不见我,我就让此人入内见赵使,代为传话。
“我怕传错赵使之言,这才带他来。”
燕王喜点点头一脸了悟,看向驿馆守卒。
“你见了那竖子?他说甚了?怎么不来?”
驿馆守卒一脸气愤。
“那竖子说,时移世易。
“彼时是他着急见王上,现在是王上着急见他。
“他让王上亲自去请他,不然不见。”
燕王喜大怒,一剑斩了守卒头。
“狂妄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