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总是在不该快的时候荏苒而过,从今之后,没有忧虑的日子便也不再了。
脚步声于不经意间落入容悦的耳畔,他耳廓动了动,继而抬头看过来,轻轻笑着。
“你来了?”
那身衣服极衬他,江令桥平日见惯了他穿直裾长衫的模样,闲适而温润,初见这一身,竟有些微征。黑色锦衣簇着他,应和着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眉目,犹如裹身于黑夜的天神,一位年少意气的天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五彩斑斓地钻进来,气氛一时有些粘稠。
江令桥本来是想发自内心夸赞一番的,可脑子里有个声音却一直呐喊着,要她清醒,不允许她在这黏人的氛围里说如此肉麻的溢美之词。故而两相纠葛之下,话一出口,顿时就变了味道。
“哟,今日穿得挺人模狗样,看来是花了心思的。”
容悦也不气,一面系着革带,一面笑呵呵地回她:“那当然,花的是你的银子,自是得往贵里挑。毕竟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我还指望有一日能散尽你的家财呢……”
一缕风落了进来,撩动着江令桥的鬓发,她微微歪着头,似乎是在计算着家财几何,他还能够在这人间停留多久。
一番谋算定,她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续上了话茬:“你倒是想得通透。”
话罢,她转身寻了个坐处坐了下来。
那革带精巧,容悦捣鼓了半天才堪堪系上,却也是经不起折腾,撒开手便散了。他又试了三番五次,但次次都难以入目,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江令桥身上。
江令桥本来正翘脚坐着,悉心地擦拭着四景。近来没了打杀,许久没带它出来见见世面,估计也要闷坏了。谁知冷不丁一抬眼,正撞上了他求助的目光。
“要不……还是你来帮我系吧?”
江令桥犹豫了一下,心和脑子又开始打起了架,但似乎是心里的声音胜了,她最终还是站起了身。
当然,另一股声音也还没有全军覆没——
她细细端详一番后,道:“确实是要比一般的腰带繁复些,你没脑子,驾驭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容悦并不恼,只是笑,笑着看她忙活。
江令桥将革带绕过他的腰,两端置于身前,而后微微倾身,耐心地打着花结。
她凑过来时,与他离得很近,容悦甚至可以想象她发间淡淡的香味,从前闻到过,便一直记在了心间。那味道比栀子淡雅,比白兰清濯,没有牡丹妖冶,没有碗莲刻意,是一闻就会欣然的香味。
她忙着给他系腰带,自然是注意不到身旁人灼灼的目光。容悦看着她认真的眉眼,感觉此前好像从未细细看过她,今日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番。
她好像真的很好看,长在他心坎里的那种好看,妖而不媚,雅而有芳。悲台初见她时,那身风尘女子的衣裙勾魂摄魄,只是她性子清冷,终究没什么风尘气,叫人一眼看穿了;伤病卧床,不施粉黛时,像朵清水芙蓉,一见如临六月人间,天光烂漫,山上有扶苏,隰间有荷华。